褚妄也很難解釋這是怎么一回事。
他大概是在車禍一個月后突來“醒來”的。
不知道是什么科學無法解釋的原因,總之他在某一天發現,自己身體沒醒,意識靈魂卻跟幽靈似的,飄了起來。
說實話,這靈體跟阿飄沒什么兩樣,浮在半空,腳不沾地。
與任何事物都沒有連接,仿佛只是這個房間里多余出來的一抹煙塵。
鏡子里照不出他的模樣,就算這個房間再來來往往多少人,也不會有人看得見自己。
褚妄一開始不信,只覺得是不是自己肉丨體短暫地無法承受病痛,才會有魂魄離體這種事發生。
可半年過去了,他身體上明顯的創面都已經消失,只是仍在一味地昏睡,而他的意識體也就這樣,一直孤單單懸在空中。
褚妄照過鏡子,找不出自己在哪,開口說過話,連窗邊棲息的小鳥都驚不飛。
而他的活動范圍也很有限,走到房間門口就像被無形的空氣墻攔住了,多邁一步都會感受到猶如整個靈體被撕扯開的、難以言喻的劇痛。
他像是被困在了這個房間里,全家沒有一個人能看到他,他自己也無法觸碰到任何實體事物,輕飄飄的,有時候想嘗試躺回去,還會自己穿過自己的身體。
不過奇怪的是,他的一些感官還是沒法完全脫離肉丨體比如觸覺,在被搬運時不小心磕碰到,或者放上呼吸面罩時,他依然會有一些來自身體上的感覺。
當然,這種感覺其實已經很弱了,像是隔了一層霧,傳遞到靈體時的感觸是鈍的、發悶的,不管是疼痛還是別的什么。
本來褚妄對這樣的狀態已經習慣了,身體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他只能每天計算著時間,嘗試冥想,偶爾對著空氣說話,始終撐著,讓自己的靈魂不至于在這樣無邊無際的日子里的被逼瘋。
沒想到前些時間,家人好像對他的狀況束手無策,干脆死馬當活馬醫,請了一堆所謂德高望重的大師,最后算出來,他可能需要沖個喜,才能破局。
當時褚妄掛在半空,抱著手聽全家做了這個決定,簡直覺得不可理喻。
他本體就是一個植物人,找個陌生人住進褚家就能解決問題了實在荒謬。
只是沒人看得見他,更沒人能聽見他的聲音,這件事就這么理所應當地敲定了。
至于自己的妻子是誰,他在床旁聽席筠提過一次,好像是郁家的孩子。
褚妄對郁家印象不深,商業上,對方家業式微,沒多少交集,不過自己出事前倒隱隱聽說過這家找回了小兒子的事。
當時的他無心這種八卦,因此也沒有多加了解。
而今晚,褚妄依舊對自己要結婚這件事嗤之以鼻,反正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多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而已。
畢竟只是沖喜,婚禮沒有大張旗鼓操辦,選擇在家里舉行。他本人自然不用出場,只不過他的房間太寂靜,一樓發生的一些動靜,還是零零星星傳到了他耳朵里。
細節沒聽清,但他的新婚妻子聲淚俱下的話倒是一句沒落下。
褚妄對真假少爺的恩怨不感興趣,只覺得有些煩躁他寧愿維持現狀,也不愿家里再多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而且誰知道會不會惹來新的麻煩。
不多時,樓下的鬧劇結束,他的房間門被推開了。
褚妄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怔了一下
郁家的小少爺,或者說,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按照他在樓下聽到的那些,這應該是個被欺負了很久、萬事小心翼翼的小可憐形象。
然而對方雖然長了一張漂亮可憐的臉,卻一點淚痕也沒有,進來后一關門,整個人就松懈下來,怎么看都沒有在樓下唯唯諾諾隱忍垂淚的樣子。
他的妻子先是盯著床上的自己看了一會兒,饒有興致地自言自語著,還打趣了一句睡美人。
這哪里看出是剛被欺負完的樣子
褚妄看得有趣,不過也就只是覺得有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