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之前從津美紀廚房里帶出來的,她自己吃了一點,沒有剩很多了。
小孩一點也不嫌棄,明明是碎末一樣的面包片,他吃得狼吞虎咽,還不忘分一半給啵奇塔。
一人一狗吃東西的方式格外相似,吃著也許是噎著了,他抓起一把雪塞進嘴巴里,才就著雪水一起,艱難地咽下去了。
“好臟。”
霧枝子沒攔住他,只能抓住他凍得通紅的手懲罰似地捏了捏。
也許是確認她真的是個好“惡魔”了,也許面包讓他忘了剛才的不快,小孩沒有了剛才的警惕,聞言,只傻乎乎對她笑了一下,露出兩排尖尖的鯊魚牙齒。
他任由霧枝子捏著自己細瘦的手指,那張稚氣的臉龐像是曬到太陽的貓,露出了懶洋洋的笑容。
“這樣就吃得飽了”
小孩名字叫電次,橙皮狗子是啵奇塔。
一人一狗就生活在山上的小破屋里,電次的媽媽很早之前就因心臟病去世了,爸爸在前不久也死了,留下的大量債務就算壓在了他一個小孩身上。
賣了家里所有的東西還遠遠不夠,債務卻越滾越多,像是一個填不滿的、不斷擴大的黑洞,隨時都會把人絞進去啃食干凈。電次努力干活,幫別人打掃衛生,工做苦力,砍樹賣錢,傾盡全力才不至于掉進去爬不起來。
即使是這樣,饑一餐飽一餐的日子也有很多。
即使是這樣,他們也還是撐下來了。
「你比我更需要啵奇塔,跟你搶狗是我不好。」
聽著他毫無悲傷地講著自己的事情,霧枝子在心里想到。
雖然咒力微弱,霧枝子也比普通人厲害很多,那天傍晚,在夜晚來臨之前,她顯出真身,幫電次弄到了超過目標數三倍還要多的樹。
電次喜滋滋地拿著錢,去山下便利店買了幾大袋吐司面包。
“這樣明天,后天,大后天的飯都有了。”
回家的路上,他雙手舉著面包,頂到頭上,高興地跑到霧枝子前面去了。
跑累了,霧枝子慢條斯理地追上了他的腳步,矮下身,主動背他回去。
“惡魔好好。”
走在路上的時候,電次突然在她背上說道,他明顯困得不行了,聲音都含含糊糊的。
“電次也很好。”
沉默了片刻,霧枝子也說到。
啵奇塔跟在他們兩人身后,歡快地搖著尾巴。
天上的云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又散開。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睡在四面漏風的小破屋里,床是不知道從哪兒拆下來的一塊木板,唯一的棉被是電次的破襖子。
外面下了很大的雪,時常可以聽到積雪從屋頂上滑落下來,砸到地上的聲音,真讓人擔心屋子會不會被壓垮。
不過還好有咒靈在,她身上暖呼呼的,又睡在中間,所以并不冷。
冬天頭一次睡得這么暖和。
半夜的時候,霧枝子忽然睜開眼睛,望向天花板,屋內昏暗的光線,給人一種介于夢與現實之間的錯亂感。電次毛茸茸的腦袋靠在她胸口,頭發有些扎扎的。
她把電次推到一邊,小孩子穿著白色背心,身上瘦得皮包骨似的,摸得全是骨頭,再一回頭,她就發現啵奇塔站在床尾。
“汪。”
小狗的輪廓在黑暗中隱約著,毛茸茸的邊沿仿佛也散發出絨絨的光邊。
霧枝子迷迷糊糊揉著眼睛坐起來,“來,小狗給大爺吸吸。”
“小霧,要離開了嗎”
從啵奇塔口中,突兀地發出了稚氣的聲音。
“狗子,會說話。”
霧枝子手撐在床沿,猛地清醒了。
“小霧,今天過去,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啵奇塔緩聲說道。
“誒”
霧枝子一愣。
屋頂上的鐵皮在風中嘩啦啦響,窗外又是一大團積雪砸落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嘎吱一響。
“”
霧枝子張了張嘴巴,望著啵奇塔黑黝黝的眼睛,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忽然覺得心口沉沉的,悶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