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清俊的側顏一動不動。
彌漫朦朧白光的六本木當中,光如朦朧白霧般環繞在四際,一時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靜止鍵,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還能動彈。
靜謐中,五條悟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現在叫什么名字”
還被怒氣籠罩著的霧枝子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她“誒”了一下,才下意識回答道“憂姬。”
所以為什么要說“現在”
在迷蒙的白光中,她來不及移開的視線和對方撞上,腦子里糾結著,就見到白發青年露出了然的神色,撇了撇嘴道,“這一次又變成憂太妹妹了”
為什么又要說“又變成”啊
怒意值如果能化成實質,此刻肯定又噌噌往上跳了一格,臼齒在暗處磨了磨,霧枝子有點想殺人滅口了。
五條悟終于不再逗她,只讓她再走近一些。
“你的術式沒用全,不完整的「邪去侮之梯」是解不開封印的,這樣的話,想讓我幫忙也沒有辦法啊”
那聲音溫柔而低沉,仿佛一聲嘆息。
五條悟濃密的睫羽低垂下來,他用嬰兒藍的眼瞳注視著她,那雙冰藍的瞳孔深處,有種令人暈眩的魔力向下發散而出,將霧枝子整個籠罩住了。
又仿佛是某種超負荷的感情,幾乎就要化為實質,自他眼底綿密地凝滴而下了。
“嗯,你是知道的吧”
“我是”霧枝子如夢初醒,鏗鏘有力地吐出兩個字,說著聲音就小下去了。
“知道的啊。”
片刻,在他長久的注目下,黑發少女囁嚅片刻,突然憤憤不平地捂住耳朵,轉移話題道
“喂,離我遠點,干什么像爸爸一樣地沖我說話”
五條
悟一噎。
耳朵癢癢死了,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奇怪的咒術
這么一說,眼眶居然熱熱的,他溫柔的注目給人以無限潰敗感,在這視線下,憤怒的情緒得到安撫,霧枝子竟然有種不受控制般想要狠狠流淚的沖動。
缺失的左眼在此刻隱隱作痛,避免對方看清她的神態,霧枝子別開了臉。
說什么幫忙幫忙的,如果無法從獄門疆里滾出來,怎么能夠幫得上她的忙光只會說大話的騙子
那時在神奈川的時候,嘴巴上說愛她,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實際還不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叫她被夏油杰騙走了
后面的事情更不用說了。
她的尸體現在還在半空上浮著呢。
這次模擬要是真失敗了,她就只能掛在天上當羂索的寵物了虧他還有臉笑得出來,還有臉說得出口要幫她
像是在黑暗里一直走,一直走,緊繃的神經始終得不到釋放,直到一抬頭,突然被光明撞了個正著。
明明不想放松下來,明明還在危險的模擬當中,可再見到他的那一刻
神經仍舊習慣性地松懈了。
這不可思議的想法簡直令咒靈感覺混亂,感覺不太像她自己了。
是因為剛殺了真人的緣故嗎
畢竟從前她那么害怕和討厭五條悟,但現在再度看到他,為什么她還是有種媽媽再見到兒子般的安心感
是因為扮家家酒太入戲了,還是因為臨死前他喊的那句“不要死”喊得太大聲了
媽的真是要死了,霧枝子真是搞不太懂了
為什么有朝一日,她竟然真的對一個人類產生類似依戀這種感情啊這一事實,令咒靈深深抓狂,甚至有種想一刀殺了這個男人,再一刀殺了自己的沖動。
殘酷的現實并不給她這個機會,人生第一次心動的對象,很快就自己打破了這種曖昧的氛圍。
五條悟深深注視她片刻。
俄而,自獄門疆的束縛下伸手,沒有任何征兆的,那只素凈白皙的手,探向自己的左眼,直至指尖就要觸及眼球,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念頭
霧枝子覺察到這份突然的安靜,一抬頭,就看到了五條悟在扣自己的左眼珠子。
世界靜止了,起碼有嗯,半分多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