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哪個時代,女人的身體好像總無法由自己定義,孕育不被期待的孩子,便如白璧有瑕,這一污點,足以讓人從玉石珠寶淪作山中瓦礫,人生毀于一旦。
即使躲進深山野嶺,即使偏居后宅一隅。
伴隨著一陣風過,窗外山茶花落下,紅椿在墜落過程中飛速凋零,花瓣蜷縮,枯萎褪色。
眼前至繁景致,也逐漸變得斑駁陸離,眨眼間,霧枝子已從風雅的少女寢殿,再度回到了破敗的古宅深處。
她想要留住那朵椿花般,向外走出,停至嘎吱作響的游廊上。
“那女人在離開母族,孤身前往深山中時,身上所帶的僅有一幅畫像。”
白衣緋袴的少女自言自語道,她繼續往外走,越過半人高的春草,踏過潮濕的青苔。
五條徹聞聲,眼中神光微微一動,他的視線追隨著少女身影,最終落在了滿是藻荇落葉的池畔邊。
“她一定是非常懷念這里吧,懷念自己少女時候的生活,要不然,也不會總是在照顧我的時候,也坐在榻上,一直、一直注視著畫中的庭院。”
名為“媽媽”的那個女人,懷念過去的生活,懷念那個白璧無瑕的自己。
霧枝子怔怔望著眼前,心里不由想到。
那是不是說明,那個時候,她心里,其實十分后悔生下自己和其他兄弟呢或者說,其實十分痛恨為她帶來如此不幸的他們呢
這一念頭升起,便如燎原之火般,再無法遏止。
死皮賴臉才活到今日的她,一直以來,都沒有流過眼淚的小霧。
即使是不斷的死而復活,她也全都堅持過來了,可
等她站在這間屋子里,想到那個長眠在深山中的女人,也許在死前最后一刻,心里也許想的是后悔生下她。
她的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那些短暫而不值一提的過去,在踏上存放著母親少女時光的寢殿的那一刻,化為洪流席卷而來。
無論死亡多少次,她都可以通過復生回到某處,但一些人死去,卻再也無法回來了。
一期無法回到京都,椿也無法再回到這里。
在她貧瘠而簡單的世界里,她從未對某一個人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恨意,她狠毒了禪院琉真。
“殺了他”
再一次,小霧聽到聲音在耳邊響起,但這一次不再陌生,她確信那是她自己的聲音,陰森,冰冷,落在地上,像一面淬了毒的薄刃,鑿入泥地九尺之深。
“殺了他,我要他死。”
她恨恨扭頭,用含淚的眼眸看向身后人。
白發青年飛揚一笑,有些釋然的。
“好。”
他一口應下了,幾乎沒有一刻猶豫,好像從很久很久前,他就一直在等著了,等人對他說出這句話,等了好多好多年。
不需要過多言語,在晚風習習的后半夜,在遼闊的星空下,她沒說“他”是誰,但他們兩個人心里都有答案。
“我得走了,他的主要目標是我。”
到這個時間點,等不到小霧回來,很快禪院琉真的式神便會發現不對,他滿口謊言,但有一句沒有騙過人。
那就是,他的確會在今夜,釋放平安京下封印著的數匹特級詛咒。
這一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