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就遣人去通報圣上了,七皇子病重,可告訴了圣上”
形容憔悴的宮裝美婦人守在床帷前,目光近乎凝滯地望著床榻上躺著的瘦弱少年,一瞬不瞬,似怕錯過一眼。
宮人恭謹地站在后方,身子直顫。
出口的話也帶著顫音,“主、主子,據傳圣上先前傳了許多絕色,已經七日未出過龍華殿無人敢上報。還是顧千歲知曉七皇子的事,斗膽上前說了句,也遭了罵。”
“他”
王婕妤恨恨咬牙,卻是毫無辦法。
普天之下,誰還能拿皇帝怎么樣,說上一言半句都怕小命不保。
可兒子難道是她一個人的兒子么王婕妤心中凄苦,愴然落淚。
掌中握著的兒子的手還是滾燙,喚回王婕妤快熬干的神智。
王婕妤不抱期望地問“貴妃哪兒呢”
皇后久病,鳳儀宮閉門不出,早就無力管束宮中事務。而趙貴妃得皇帝寵愛,盛寵不衰,皇后病后,順理成章掌了宮務。
可貴妃將門出身,性情跋扈隨性,只擔名頭拿好處,實事卻是不愿做的。近些年宮里除了得寵的,日子過得都不如何,堪稱烏煙瘴氣。
宮人頭低得愈發厲害,幾乎要把脖子折斷,俱不敢答話。
偌大的宮殿之內,一時只回蕩著王婕妤凄惶的哭聲。
“我可憐的皇兒,可憐你今歲才一十三,還未長大成人”
“不、不行。”哭著哭著,王婕妤突然抬起頭來,神情決然,“去鳳儀宮。”
“主子”
“婕妤娘娘”
殿內頓時慌作一團。
宮人提醒“皇后娘娘的鳳儀宮早就閉宮不出、不叫人去打擾”
皇后閉宮王婕妤怎會不知。去歲仗著寵愛、誤闖鳳儀宮的小美人被帝王下令扔去別宮喂獅虎,亦鬧得闔宮皆知。可眼下滿宮之中,皇帝靠不住、貴妃不管事、太后外出求佛、她唯有皇后可以求救。
哪怕冒犯鳳儀、事后被罰,哪怕是死,在兒子的生死面前,王婕妤都顧不上了。
王婕妤咬牙一把抓起繁厚的宮裝裙擺,往殿外跑去。
她拼命地跑,如同當年逃荒搶樹皮、搶草根時一樣,用盡所有的力氣。
撩起的裙子下不雅地露出褲管,宮女太監目瞪口呆。
呆過后,宮人們一窩蜂地追上去,生怕自己的小命被牽連進去。
王婕妤已好幾日不眠不休,但許是母愛爆發,跑得極快。
追得身后宮人們氣喘吁吁,也在心里罵娘,心道農女果然還是當不了主子娘娘,粗俗、頭腦沖動,哪有別宮娘娘弱柳扶風的美儀風采。
闖到鳳儀宮前,淚濕玉磚、長叩不起,王婕妤頂著滿是血的額頭求到鳳旨。
一院太醫齊聚、連退休的名手前太醫正也重新出山,并大開庫房,為七皇子看治,只是晚了點。
“回婕妤娘娘,臣等無能。七皇子身子漸冷,氣息也”
“不可能”
額上的血伴著臉上的淚,王婕妤瞪大了一雙姣好杏眼,仿若厲鬼。
她握著床榻上小少年的手,神色彷徨卻倔強“我兒的手明明還是熱的哪里漸冷了”
聞言,王婕妤身側親近的宮人雙目含淚,不忍再看王婕妤緊抓著小皇子手不放的手。
正是一直握著沒放,才將活人身上的溫熱傳導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