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不在宮里,出差去了。往后要是再有個業務能力的任務,宋宴清也可有個參考人選。
但箬竹搖頭不答,只眉一下擰巴起來,顯然這問題讓她想起一些不太高興的事。
宋宴清知趣地換了話題,定好明日騙皇后大事,送這位姐姐回去。
箬竹回到鳳儀宮,卻發覺進不去了。
鳳儀宮門口攔著人,打頭的是龍華殿的副總管,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的太監。見著箬竹第一句“圣上吩咐,莫要驚了人。”
箬竹自然也不想驚到娘娘,她與對方交涉“我知曉規矩的。但娘娘習慣了我照顧,可否讓我進去。”
對方搖了搖頭,安撫箬竹“里頭有的是人,姑娘放心。”
圣上腿傷著,都硬要過來這趟。加上這位也是久居宮中的老人了,知曉過去圣上和皇后的事,并不敢輕待了皇后宮中的女官。
箬竹只得站在宮門外,心中惴惴不安。
但下一瞬,自鳳儀宮拖出來一個穿著有品級的衣服的太監。箬竹瞪大眼辨認,不是鳳儀宮里的,但她依舊放心不下。
娘娘如今體弱,宛如瀕碎之玉,可經受不起任何磋磨。
這要拖去挨板子的太監正在心里大喊冤枉。
他見圣上傷著腿,想要攙扶著圣上進屋,有何錯他一個斷了根、六根清凈的,還需忌諱什么不成
被惦記的宋齊光站在簾子前,一時不敢走動。
先前那太監十分沒眼色,竟然還欲開口說話。若是房中人睡著,豈不可惡。
此時趕走了人,又沒顧明朗那等聰明又大膽的,宋齊光只得自己拖著傷腿往里面走。
滿室都流竄著藥味,仿佛苦浸入了空氣,每一口呼吸宋齊光都覺得苦入心脾。
行動不便,簾子晃動,發出輕微的聲音。
在幾重輕薄簾幕后的皇后并未睡著,隱約聽到輕微的動靜,還以為是哪個身邊人想貼身服侍。
床上的人聲音很輕,不是刻意注意的輕盈,是有氣無力。
“虹芳還是箬竹。”
宋齊光聽著這虛弱的嗓音,一時止步,不敢再往前走。
他埋在鳳儀宮的暗線,說皇后這回怕是時日不久了。可當初皇后身子比他更好、更康健的。
他們當初的小皇子,也是難得康健的身體,像只漂亮的小老虎。
想到那個失去的孩子,宋齊光便面色一白,手搭在受傷的腿上,用痛感來喚回自己的神智。
“是虹芳吧,你也像箬竹那樣,出去玩玩。”床上的人輕輕柔柔地說話,關心的意味明顯,雖然更需要關心的是她自身。
“倒是箬竹能出去,我沒想到”
慢悠悠說了好幾句都沒得到回應,床上的皇后意識到不對,伸出她枯瘦如干竹枝的手,拽動了床邊的繩鈴。
“鈴鈴鈴”
鈴鐺聲回響在室內,可寂靜的室內只有鈴鐺聲,沒人出聲,也無人上前來。
這不應該。
床上的皇后因為這份疑惑,慢慢地轉過身,也瞧見了簾幕后木頭般的那個身影。
那絕對是個男人,且身量不矮。
“宋齊光”她喊著皇帝的名字。
“是、我。”宋齊光艱難出聲,抬手揭開輕紗簾帳,來到床前。
他已有太久不曾與皇后相見,故而看見面前枯瘦如柴、又面如白紙的病女人,竟有些不敢相認這便是他昔日的結發夫妻,可看著何其陌生啊。
床上瘦弱的女人不像從前文雅清雋,甚至已經算得上奇怪丑陋,可望著他時,一雙眼睛利得像是藏著刀、裹著無盡的惱恨,一如從前。
宋齊光看著她的眼睛,心里頭才松口氣。
她還恨他,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