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顧無言。
這個時候,梁母的腦袋晃晃悠悠終于從窗前騰空而起,沒有軀干的腦袋就像基于本能的生物,無法進行簡單思考,只能執行狩獵、生存的本能。
她甚至沒有發現軀干已死,迫切想找到一個支點停留。
“不要”
梁硯行大喊一聲,卻阻止不了人頭回歸。
他眼睜睜看著梁母的腦袋落在空空如也的脖子上,她剛睜開眼睛,就露出痛苦的神色。
梁硯行沖到床旁,抓起梁母的手,試探性喊了一句“母親”
梁母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血液噴涌,她第一時間沒有看傷口,而是迫不及待地看向梁硯行。眼睛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掃視所有。
“怎么長那么大了”
還是溫柔的語調,卻和小眉版的梁母截然不同,是一種不會讓人心生厭惡的類型。
她掙扎著抬手,想要摸一摸梁硯行的頭,卻以失敗告終了。
“我不知道。”梁硯行眼睛泛紅,懊惱神色滿溢而出。
他的嘴唇,手,肩膀都在發了瘋地顫抖,說“我不知道你還會回來,我殺了你。”
“傻孩子。你沒有殺我,我剛剛才醒來呢。”
因為梁硯行主動將腦袋湊過去,梁母總算如愿以償摸到他“上一次碰你,你還是2歲的年紀,一轉眼,你就20多了。能看到長大的你,我也算心滿意足了。”
就算現在去死也沒有關系,因為她本該在二十年前的雨夜里死亡,偶然的復活已是獎勵。
梁母抬手的時候,看到這雙不屬于自己的手,苦笑“她怎么會愿意一輩子頂著別人的臉活我連看到這具身體,都覺得很不舒服。”
“死了也好,反正也不想用別人的身體活一輩子。”
彌什默默走到梁母身邊。
那把拆信刀插得實在是太深了,它深深貫穿了梁母單薄的胸膛,血浸濕了整張床單。
估計不出幾分鐘,梁母就會氣枯力竭而死,而她現在說的話就是最后的遺言。
她注意到彌什的靠近,用郎才女貌的眼神,看著她和梁硯行,然后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多虧你,我才能從下水道出來。”
彌什聞言有些退怯。
因為她很清楚,如果沒有她,梁家將繼續維持著一片祥和的氣氛,雖然每個人都懷揣著秘密,但至少明面上是安靜歡快的,而不是像現在
父親吞槍自殺,母親刀刺而亡。
說了那么多話,梁母的狀態已經明顯跌入谷底。就像親眼目睹了一副絢爛的油畫逐漸褪色,血色從她臉上飛快褪去,整個人慘白得幾乎透明。
可這樣的女人,最后一句遺言卻是和她無關的人“照顧好妍瓊。”
“她和她母親一樣,自尊心極強卻又不表現出來,如果不稍加注意,很容易走入極端”
不用梁母囑咐,梁硯行也會照顧好梁
妍瓊的。不管她是誰的孩子身份有假,父母有假,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卻不會假。
梁硯行點點頭,發誓自己將終其一身照顧妹妹。
得到肯定回答的梁母,欣慰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睛。
在她閉上眼睛的剎那,胸膛起伏消失了,不斷朝外溢出的血也暫停了,安靜得就像從沒活過。梁硯行緊緊抓住梁母的手,不愿意就此分開,竟然試圖用外力挽留死亡。
彌什將目光從梁家母子身上挪開,眼眶酸酸的,想看點別的東西轉移悲傷情緒,結果一轉頭,就看到躺在地上、飲彈自殺的梁父
呃。
這一家子怎么那么沖動
原本梁家就是民國少見的一妻一夫男女雙全的家庭,因為三個謊言,全家就快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