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燃到盡頭,破屋里一片昏暗,江葉草不敢再猶豫,取下頸間掛著的福袋。
這里面裝著的,是一片不知名的草葉。就是這東西,給他們江氏一族招來了殺身之禍。
江葉草恨極了它,但此刻無比祈求,這仙葉真有那么神,能治好弟弟的病。
他不敢先喂給江宴,自己先嘗了小片,半個時辰無恙后,把剩下的喂給了弟弟,又尋了些干凈的水喂給他。
守了一夜,連綿雨意中,江宴
的燒退了下去。
江葉草沒有逗留,想帶江宴離開千古鎮,路上,看到了那趕他們離開的大戶尸體,腐爛了,惡臭無比。
江葉草眼里流露出幾分憐憫,不是為大戶,而是瘟疫中,小鎮里死去的所有人。
這場來自修真界的瘟疫太過兇猛,修士們自顧不暇,受到波及的凡人,只有死路一條。
但江葉草顧不了那么多,他要帶弟弟去小靈山。
可他們最終沒能走出千古鎮。
千古鎮與周圍城池,被化作了瘟疫之地,不準里面任何人離開。
江葉草只有帶弟弟回去。
絕望和恐懼在鎮內蔓延,而江葉草無意發現,吃了那仙葉,他和弟弟體質都變了,他們的血能抵御這瘟疫。
流落的日子,江葉草知道了人心有多可怕。
他不敢想象,若是被發現,他和江宴會有什么下場,偷偷喂給店小二和大娘混血的水,已經是冒險之舉。
他沒有多余的善心管閑事,甚至擔心會被發現異常,帶著江宴躲在了山間一家破敗的農戶里。
這家農戶里的人,已經死在了瘟疫中。
江葉草帶著江宴躲在這,等待瘟疫解除,離開這里。
但這場瘟疫持續太久了,除了病痛,饑餓的困擾,也降臨在這座原本衣食無憂的小鎮上。
像是回到了去年難熬的冬天,而江宴,已不是會相信世上有咕咕果存在的小孩了。
他知道哥哥不是神仙,不是不用吃東西,也不是感覺不到餓,只是每日找到的東西有限,基本都給他了,哥哥在外靠著能識別百草,找些沒毒的草葉蘑菇吃。
遇到好吃的果子,還要帶回來給他加餐。
瘟疫還在蔓延,哥哥每日帶回來的東西,越來越少,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了歉疚。
有時哥哥身上還帶著傷,青青紫紫的,像被打了一樣。
哥哥不想讓他瞧見,江宴只能假裝不知道,在有月亮的夜晚,借著說去院里,看小黃花盛開的時候,獨自對著小花偷偷啜泣。
他是個沒有用的累贅。
那小黃花叫月見草,只有夜間才會盛開,去的次數多了,哥哥以為他很喜歡這花,在山里找了些,移栽在院子里。
可沒多久,下了場冰冷的雪,第二天早上,所有月見草都凍死了。
所以他討厭冬天,更討厭下雪的時候。
可江宴記憶中,總是有數不清的下雪天。
夜晚,冷風沒能穿過哥哥修繕過的木窗,但雪落的簌簌聲音,穿墻過瓦,落在了耳邊,在寂靜的深夜,像無限放大了,吵得人難以入眠。
當然,比雪聲更大的,是他肚子咕咕的叫聲。
也是因為饑餓難耐,他才睡不著。
江宴難受的捂著肚子,黑潤的眼睛,在床邊流螢小燈的照耀中,一眨不眨地望著身邊疲倦睡去的哥哥。
不知在想什么,他盯了許久,提著流螢小燈,悄悄出門了。
千古鎮上,還幸存了些人,其中有戶與修真界大門派有關系的莊主,靠著仙人給的靈丹,安然無恙。
那山莊,是鎮上唯一樂土。
像個世外桃源。
深夜間,一個小身影悄無聲息潛了進去,像只靈巧的貓兒,嗅著味兒溜進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