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巫幽門使者真容。
沒有穿那將全身裹得嚴實的黑袍,也沒有發瘋似的,猙獰扭曲笑容。
穿著一襲清麗綠衣,青年抿著唇看他,神色似常人平靜,微微歪頭朝他笑的時候,一瞬間不像邪魔,反而像個鄰家弟弟,透著乖巧。
只有被他以長劍指時,不知是不是錯覺,那雙琉璃般好看的長眸,黯然了下來。
凝望他時,眼睛微微紅了。
你要殺我了嗎。
說這話時,那突然啞下的嗓音,透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微妙難過。
江葉草陷入沉默。
在江宴錯愕中,江葉草收了劍。
許是青年紅眼看他,倔犟的模樣,讓他一瞬間想到了江葉驊小時候,忍不住心中一軟。
烏發間,墜有草葉的小辮子,也梳的很好看
“我不殺你,”江葉草淡聲,注視著江宴周身紊亂的妖力。
江宴冷白的皮膚,已經浮現出了血絲自爆的前兆,而這人,還在貪心地吸收妖族的力量。
為了力量不擇手段的瘋子。
“你會自取滅亡。”撂下這句,江葉草轉身離開,朝遠處的長廊廢墟走去。
被看出來了。
江宴瞥了眼手背凸起的青筋脈絡,朝素衣身影望去。
在他注視中,一截藤蔓順著劍身纏繞上江葉草的手腕。
形成了一條手環。
妖藤上僅有的一根小刺,幾不可察地,輕輕扎在江葉草腕間。
扎完后,妖藤便退了去。
朦朧月色中,眼見人越走越遠,江宴像是終于忍不住,濃密纖長的睫毛忽而一顫,浮起淚霧。
他朝那背影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
“其實”
聲音幾不可聞,別人是聽不到的,而江宴最后也只說了這兩字。
后面的話,盡數堵在了喉嚨里。
即將控制不住妖力外泄的江宴,最終沉默的離開了。
再不走,這個地方會夷為平地。
他這次,又走得極為匆忙。就像當年在門外,看到哥哥抱著出生的江曜一般。
他再次如同戰敗的小獅子,丟盔棄甲地逃跑了,灰溜溜,離開了已經不屬于他的領地。
只不過這次,他不會
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哥哥,我走了。
剛看到廢墟中熟悉身影的江葉草,腳步一頓,心頭還未涌起的喜悅,被一種莫名的焦急與恐懼感覆蓋。
他往前走的腳步沉甸甸的,墜了千斤,心里仿佛有個聲音,告訴他得回去,他必須回頭,否則有極為重要的東西,就要丟失了
可江葉草回過頭,身后空無一人。
他終究沒能看到,那雙紅通通望著他的眼睛。
江宴回到了昊天塔。
他也沒有地方可去了。
塔門處,一襲青衣的身影,門神一般抱手倚著。
出乎意料,那幅皮囊下清絕欠揍的臉,沒有露出嘲諷挑釁他的神情。
江宴本打算一招結果了對方,見狀竟師出無名,雖然他一貫想做就做,不需要理由,但愛蹦跶的螞蚱突然安靜,他難免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