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在時,他們見他的眼神也如現在看呂不韋的這樣。
可惜世間百態,不過阿父人走茶涼,不過呂相風頭正盛罷了。
來日他們亦會如此看我。
阿政在心中想到,抿唇不說話,跪坐在上首支著耳朵聽著下面人的匯報。
今年關中又大旱了,但多虧琇瑩的肥比上年增加了不少產量,讓不少婦孺活了下來。
蜀地今年的糧食翻了兩倍,全國的春耕已大部分完成,他們正商議著待到夏天,秦是否還要開戰。
阿政輕搖頭,弧度小的無人得見,他一只手的手指曲起,叩在另一只手上,這是他思考的慣常動作。
他沉呤片刻,便在心中發表著自己的意見,"秦國不可以開戰,這只會讓被上次勝利鼓舞的六國更加團結,更甚者,他們借著這次勝利,一舉吞吃掉秦,而且父親生前重金所行魏國的反間計必失敗不可,公子無忌定能再如當初一樣再次合縱伐秦。所以秦不能戰"
他注視著下面的人,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己經學會了不跟一般的少年人那樣,憤怒于自己被無視。
他只是平靜又耐心的立在屬于他的位置上,默默地等待,等待著呂不韋的對策。
這便是他這個早朝的任務,將這些朝臣討論的大事當成拋向自己的問題,然后將自己代入到手握實權的秦王身份,在心里提出自己的想法。
并觀察呂不韋的每一次決議和對朝臣的布置,對比自己的想法,再次更改和修正。
他在學習這些阿父來不及教他的東西,他在試圖看清局勢,和成為一個合格的王。
呂不韋一直是他的老師。
而琇瑩每日只枯坐在章臺宮的偏殿,等著太陽落山。
他為兄長受了委屈而自己是那么無能為力而感到無以倫比的憤怒。
他將自己鎖在屋中,獨自一人靜坐讀書來壓抑著自己來勢洶洶的怒氣。
這本被他愛不釋手的呂氏春秋,因為想起了呂不韋,被他猛地擲了出去。
忍,若現在殺了他,秦國怎么辦他與自己說,無事的,待他能出宮,他就去雇刺客,去把呂不韋殺了。
他努力扯出溫暖的笑,默默將書撿了回來。讓自己行事與旁日無異,直到那日,他忍不住了。
那日阿政回到章臺宮時,已經傍晚,夕陽染紅了一大片天穹,他披著漫天紅霞走在小道上。
琇瑩如以往般在章臺宮門前等他,見到他時連忙跑上前,想如平時一般同他說話。
阿政含笑看他,他也笑瞇瞇的準備開口時,卻被阿政身后的趙姬送來的老侍人攔了下來。
那侍人一幅恭順的模樣,可卻透露著無言的傲慢,"琇瑩公子不應與王齊肩而行,應退后半步。王亦不應做出與身份不符的姿態。"
阿政頓時沉下了臉,面色陰沉,甩袖,"滾下去孤
做何事竟容你置喙"
琇瑩的怒氣再也壓不住了,他向左退后了半步,含笑與那老侍人對視,他雖在笑可目光寒涼,現在竟連趙姬的狗也敢對我兄長指手劃腳了。
"你不滾,就我來幫你好了。本公子可一向覺得助人為樂事。"他語氣輕柔,可動作卻不輕柔,他像是沒有用力一般輕柔地折斷了那老侍人的手骨。
他沒有理會哀嚎聲,徑直將人踹倒在地,"你說我將你的骨頭卸下來,阿母是會怪我,還是會怪你。"
他作勢欲拽老侍人,模樣看上去是真打算去卸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