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瑩的銅箭已經用完了,他的右手已經顫得不成樣子,他全然不顧,直接掏出羽箭,拉弓,他已經看見他們的傳令兵了,可太遠了,這一擊沒中。
他的甲其實已經被砍了不少刀,甚至于被力氣大的,透著甲被劃了一道長口子,不斷的流著血,一天的奮戰,令他臉色蒼白,旁邊的大恬也喘著粗氣,他們這支小隊只剩下他們了,而他們很快也要被人潮吞沒了,像是一個無形的絞肉機,他們在里面只能體會到無盡的殘酷,可這就是戰場啊。
“阿信,往前走,我看見了他們的傳令兵。”琇瑩一張口,便被風灌了滿嘴,聲音模糊,李信聽見了一些模糊的字眼,但多日同行的默契讓他立馬明白了琇瑩的意思,無言的點了頭,他又一次提起韁繩,奮力向前跑。最后一搏了,若他們射不下傳令官,得不到這一刻喘息,他們便死在這里了。
“公子。”他高叫一聲,這個距離已經很近了。
琇瑩搭箭,一支穿云箭,在萬軍之中正中了舞旗傳令的人眉心。
趙軍停滯了一瞬,雖然很快便換了新人,但被秦軍抓住了機會,沖鋒
口子己被徹底撕開,秦軍的騎兵分割了戰場,只等蠶吞。
琇瑩這邊壓力立減。他勾起了唇角,他的臉被箭劃傷了,可是眉眼依舊漂亮,現在這樣滿是血污,也不掩其凜烈,他往日的白軟全部褪去,只剩下一身鋒利。
當溫軟褪去,他仿佛是阿政的半身,他們像極了。
他這一笑,在被他射死的趙人眼里,便如地府判官輕笑一樣讓人遍體生寒。
李信聽見呼哨,扭車回營,現在的戰場不需要沖鋒兵了。
他們仨到了秦軍營地,琇瑩才捂著胸口,跪在了車上。
蒙恬卸了甲,也是一身的血,躺在車上。
李信糊了把臉,一點劫后逢生的激動都沒有,只有無盡的累。
這次比上次累多了。而且死的人也多了很多。
他正傷懷著,就被蒙恬罵了個狗血淋頭,“李信你個狗玩意兒,你要再不帶我仨去見醫,我仨都得去見閻王”
琇瑩倚在車旁的鐵柱上,陰測測地開口,一臉的陰陽怪氣,“我倆見了閻王,我阿兄得帶他李家三族都去見閻王。”
蒙恬想笑,但臉疼,李信也笑,但腿疼,琇瑩想笑,渾身疼。
所以三人組隊進了醫所在的大營,躺平,做了成蛟的傷友。當然他仨一個比一個討厭成蛟,寧愿站著,也不去見成蛟拄個拐在旁邊笑他們躺得像個死尸。
這場攻城站維持了三日,以城墻之上的趙旗被砍下,掛上了玄色的秦軍旗,才算結束。
這場戰爭雖然短時間慘烈,但時間短,秦軍以一萬人的代價全殲了趙軍最后五萬人的有生力量,河間邑丞自殺殉國。蒙將軍下令厚葬。
三天后,大軍出征。琇瑩他們三個因為傷未好,被留下來固守河間。
于是在河間找人口戶籍的李信拄著木拐又給埋首岸牘的琇瑩抱來了一堆卷軸,讓整理書簡的蒙恬給扔了回去,琇瑩的手拉傷了,現在用下鄂攤開書簡,那嘴罵個不停,“李小信,你識不識字,我要戶籍和法條,你給我拿一卷商君書干什么,我讀的還不夠多嗎”
等等,商君書,果然,人人痛恨我秦,人人想成為我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