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瑩而今無事可做,亦自認兄長教的本領可以自保,不如去戰場,做兄長的兵卒。
“兄長要結束百年紛亂,琇瑩我想做這次的馬前卒。大概是我聽得無衣多了,也想著山河一統時道旁皆可歌蒹葭。我想著啊,去為兄長拓這一寸土。琇瑩不過渺渺一人,不能決定戰局,但琇瑩進一寸,亦為秦進一寸。”
阿政笑得更開懷,拿手捂著自己發紅的眼角。
你瞧,他知道他的志向。
記得他曾讀書時,不喜歡旁人道秦人蠻夷,知道他希望有一日希望秦人無戰事。
開戰是為了不再戰,是為了讓四方歸一,他要結束這五百年來的亂世,締造真正的國。
他垂目良久沖著前方回了一句簡短的話,似乎那年與他幼弟在廊下對坐酌酒閑聊,他如以往一樣說出兄長對他行為的評價。
秦國自強,人皆有責,孤不親往,幸孤有你,當仁不讓,自請紅纓拓土,孤之大幸。”你往戰場,如我身親至。你長大了,你要去做,兄長不攔。
他未讀最后面那一句,“若殞落在此戰,不過是先赴泉臺,待兄長招旗揮劍,我定歸來。阿兄不必為我裹尸,同戰友同葬在為國流血的征途之上,那是我為秦公子最好的歸宿。我與他人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唯一可貴,為兄長之弟,可得只言片語相留,幸甚。”
他摸摩信中字句,剖心挖骨之言,不過如此。
他閉上了眼,眼角流了一滴不甚明晰的淚,滑進衣領,再尋不見了。
秦王政只坐在高臺撫掌笑,眼尾微紅,“李斯,秦只需要一個聲音,那便是寡人的聲音。”無論是呂氏,還是楚系,皆要被他輾滅成灰。
他已經因成蛟失職的事揉碎了呂不韋的呂系一派,呂不韋現在已被罷相,關在相國府。
他手下的所有人脈與資源全進了這位秦王的麾下,他只要有才華的人,有才便可上。
無才便逐。
現在何人不知道,這場戰役是王收割戰果,加冠親政的第一步。
這位王已經是大權在握了,可他現在又要折掉楚氏的聯盟。
他輕笑,安坐高臺,挑剔著呂不韋的勢力,為這次計劃排兵步陣。
而此時章臺宮外面卻傳來了婦人的大罵聲,“我是秦國的太皇大后,讓我去見趙政那個雜種”
阿政揚首,看向下首的李斯,道,“先生,來了。”
李斯起身,向王一拜,才道,“斯為王帶人來。”聲音清潤,卻帶著臣服的意味。
阿政輕道,“多謝先生。”讓她進來吧,正合我意不是嗎
來人正是華陽夫人,她頭發散亂,聲音尖銳,“趙政,你養的狼崽子,可真是跟以前一樣的牙口堅利,為了你廢了我的成蛟的腿。”
阿視著她,矜貴端凝,“我的琇瑩為了什么打斷了他的腿,大母不是最清楚嗎”他反問出聲,將一只匕首扔在了華陽的身前。
要么自斷其臂,放棄一部分楚氏的勢力,
要么失去成蛟。
高臺的王,這樣告訴她。成蛟已經很令他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