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跟阿兄說說話,便聽到了他阿兄的這句話。他長嘆了一口氣,阿兄又在心疼我了。
“阿兄,這里很好的。況且我有罪不罰,阿兄何以服眾。”
“我用不著服眾,他們本就屈服于我。”
阿政挑眉,笑得璨然,他這話說得狂妄,若是旁人說了這話,必會為人笑,可他不會,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他摸了摸琇瑩的烏發,傻孩子啊,你入獄只是因為阿兄想磨磨你的性子,與服不服眾有什么關系呢。
“你太天真,這個世界非是你黑我白,是非分明的,有的更多的誰拳頭大,誰有理。”
法是無瑕的,是約束眾生的,可我的王權是至高無上的,我不在眾生之列。我即是秦的天,你有無罪,應不應罰,皆由我決定。
法是高,可我權至上。
琇瑩抿直了唇,他搖了搖頭,“阿兄王權是在阿兄的一次又一次的明賞善罰之中被阿兄建立的,我只聽得千日筑巢,潰于一孔,我不能為阿兄開了那一孔。”
他伏跪于阿政腳邊,“我今日在此,便是告知萬萬人我犯錯亦會被懲處,王無私情,王權無瑕,秦法恒固。阿兄王權至高無上,是要帶大秦更好的,而不是讓我因阿兄憐寵而逃法避法的。我為公子,當做率表。”
“我犯下大錯,茍全性命,已是阿兄偏愛了。”
阿政看著琇瑩,看著看著,便笑了,“琇瑩,你長大了。”
琇瑩仰起臉,腮邊含淚,“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所做之事,阿兄,我要一力承擔。我會在牢里靜思己過,戴罪立功。”
阿政抱著他,雙眼輕闔,眸中沉靜,看不出情緒,可是九分欣慰,一分酸楚何必為外人道呢。
琇瑩真的是他一點一點養出來的,他處處像他,樣樣隨他,王教了他擔當,他便一直聽著。他不知不覺好像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他膝下的幼子了,但這樣很好,王很開心。
“那你便在這里吧,阿兄等你的上書,也等你自己走出去。”
琇瑩應是,偏頭提起油燈,讓他看自己雕的未完成的塑像,這塑像模樣矜貴,姿態端麗,其間神韻與阿政很像,“阿兄,這個塑像與你的名姓一般皆存世千古,我希望我也如它一樣,在史冊之中可以將名姓同你緊貼。”
“我在牢中想了很久,秦篆難讀,我欲為其做音注,讓它能流傳的更遠,我知道你的所想。”
他接著輕聲道,“我之大志向,想做君王輔。”
“你已經在做了。”阿政仔細端詳著那座塑像,眉目間卻是和那塑像不同的溫度,他并非石像,他亦會為真情流露自己的心。
“可阿兄知道,你會做得更多,更好,因為我亦然。”
“不必去想青史名姓相連,因為你我已經一起走了很遠了,我們所做,只是想做,該做。”
他接著道,他理解琇瑩想與他綁在一起的執念,可又不希望他太過執著史冊名聲。
“所謂這頁史書,不過是記述你我功績的一張白紙,后人之說。自留與后人,你我只在此頁,不必管他們。”
“所謂前世的孰優孰劣,孰強孰弱,不過是文人添墨罷了。他們未在我們的高度看你我眼中的風景,他們的評價,何必在意呢。”
他教著他的琇瑩,勿在意此名,但為一志。
秦琇瑩,王之佐也,王親自說的會比史冊之上更加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