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2年末,秦王政統一六國,兼并天下。他才二十六歲,卻已經完成了無數賢王明君渴慕一生的事。
可是面對這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他沒有任何前人的經驗可以模仿,一步步都是閉著眼睛,摸著石頭過河,好在這位帝王有無盡的勇力和智慧,足以撐起他的大秦走向他所期望的道路。
只是這條路的選擇需要多少的心力,或許見了剛歸秦連休息都沒怎么休息,就在財務部里通宵了幾天的琇瑩便可窺見一斑。
今日有各部一把手和阿兄的小會,于是他被侍人給叫醒了,他醒時旁邊的張蒼和一群屬官與小吏都蒙著獸皮睡得不醒人事。
他躡手躡腳地披著獸皮,散著發,準備穿衣出門。可能是他動靜大了,睡他旁邊桌子上的張蒼迷瞪的望著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頂著大黑眼圈就要接著睡,“公子,天還未全亮呢。”
琇瑩掬了把冷水,擦了臉,手凍得通紅,腦子卻突然清明了。他輕笑給張蒼將獸皮裹好了,這才小聲道,“小聲些,別吵醒旁人了。他們睡得好呢”
他的臉白得像雪,清凌凌地站在門前,手中拿著今天要報的事,他打開了門,寒風瞬間灌進衣領,昨日剛落了雪,外面天蒙蒙亮,還散著白霧,冷得很,路上估摸已經結了冰。
那風吹了他一個激靈,寒風入喉,他忍不住咳了幾聲,抬手掩飾低咳聲,咳聲未止,便要快速出門。
張蒼也不睡了,連忙起身給他又拿一件自己的厚毛狐裘披上。
“咸陽比不得楚地暖和,公子再穿一件吧,多穿些。你說的我知的,等一會兒他們醒了再說后面的事。”
琇瑩看他執著,只好點了頭,又披上一層狐裘,就往外走。
他這段路走得急,然后便遇上了也是著急趕路的尉繚,他內里穿著毛衣,外面又罩著裘衣,走得挺慢,生怕跌了。
他已經五十多了,腿腳不大靈便了,又穿得多。但偏生這老頭臭毛病,又嫌侍人攙他影響他走路,硬是不讓侍人扶,十給侍人急得圍在他周圍亂轉,滿頭大汗。
“上卿大人,您小心,別跌了。”
尉繚向前一步,嗯了一聲,“沒事兒,這用不著你,你接姚賈那老小子去吧”
琇瑩無語,尉繚先生,老愛逞強了。
他快步走到尉繚身邊,輕咳一聲,將手遞了過去,順勢攙著尉繚,他輕笑著朗聲道,“琇瑩今日大幸,剛出門便得見先生,不知先生可否賞光,允小子與先生相伴同行此路啊”
尉繚聞言就大笑,顯然是被琇瑩逗得開懷,讓那一旁的樹都下了點雪花。
“公子所愿,老朽哪敢不從。”
琇瑩讓那侍人先退下了,然后笑瞇瞇的攙著他往前走,又逗趣了一句。
“上次阿兄擺宴,先生一頓吃了半只兔子不夠,還要佐一只羊腿,先生這樣還稱老朽,那我這吃半根羊腿就飽的,稱什么,稱老老朽嗎”
尉繚就輕拍他的手
,撫須止不住的笑,像是在面對自己最得意的孫兒一樣,輕聲細語,他是打心里疼這個半大年紀的小公子的。
“公子還年少呢,哪能稱老朽。不過公子是要多吃些,公子事務繁多,吃飽了才有力氣接著干不是。公子多吃些,那藥就能少喝些。那些個苦藥汁子最是難喝,又酸又苦的。”
琇瑩應了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說著定法的事,尉繚見他眉目端凝,大氣雅致,不由自主的想起初見時一團稚氣,提馬執劍,自由縱情的小公子。
對比越相處,越知道他的經歷,越是不由自主產生崇敬的王上。這位公子,反而越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