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琇瑩托著腮聽著他的調子,那是富足安樂才能浸潤出的柔情溫婉,大秦男兒一生都沒有唱過這么安逸的調子。
蒙毅聽了他的調子就又飲一杯,“你唱得小家子氣已極。”
琇瑩卻是將瑟接過,彈了一曲蒹葭,稱贊張蒼,“這調子好”
張蒼被他夸了,很是高興,又飲了一杯。
蒙毅雖不滿地哼一聲,但也承認這調子好,安樂又快活,他臉上帶起了紅暈。
“這調子好。大秦何時能在田壟地頭都聞此曲啊我兄長何時能回家啊”
安樂鄉是可以讓將軍失去戰意的。
可若世間太平,百姓安居,將軍愿折劍放馬。
琇瑩也是在那里忽然就不愿三年后大規模征兵了。
他想了好久,虎狼之患,不可不除。
但不一定非要明刀,暗刃亦可殺人于無形。
所以他在這里將自己袖中的地圖展開,那里標注的密密麻麻的全是水渠的建造方向。
“我要去百越主持水渠的布置,阿兄。”
阿政的手停了,托起琇瑩的臉,卻不愿在看他眼中的悲傷,將他的眼睛覆住了。
他不是旁人,琇瑩不必多說,他聽得懂他幼弟的話。
他將視線放在地圖上,沉吟片刻,漂亮的手指落在西甌處,意氣風發。
“去百越找一個代理人,替你征討四方,替你修這水渠,待渠修完,他朝中不滿堆積最盛的時候,朕便發兵順著水渠收服百越。”
琇瑩輕笑起來,他蹭了一下他阿兄另一只手,眼睛落在他阿兄指的地方,笑得甜蜜。
“若我之計順利,至多五年,水渠修成,我王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吞下整個百越。阿兄本來也是要等待的,我現在去恰是時候。”
阿政喜歡他的幼弟野心勃勃,為他圖謀。
他的璨璨,漂亮嬌氣但是有利爪尖齒。
他的蒼鷹想去從內部撕碎獵物,那他就放他去。
“若從此處,琇瑩計劃可行一二”
琇瑩輕笑,如釋重負地輕笑。
“大秦好不容易變成這樣,我希望這次可以少征兵,發五十萬人太多了。”
我再也不愿意看見幼時回秦時見過的因戰流離,易子而食,父母失子,幼子失父,我不愿聽見未亡人的哭聲,聲聲凄切。
若我去了,哪怕只有一人不必死于遠征之處,那便是值得的。他們可以在家中親吻妻子,懷抱幼子,得到無數的圓滿。
阿政將他攬進懷中,緊緊的擁住他,冰涼的玄色綢緞,可在此刻擁有無盡的溫情。
琇瑩一生從頭得到的所有堅實的庇護,都在這個懷抱中。
帝王無淚,嬴政卻有。
一滴炙熱,落在琇瑩的脖頸處,像是把他燙化了。
“朕只可以為你的計劃再等待兩年,至多兩年,琇瑩你若沒有進展,朕將如原計劃發兵五十萬。你就留在那里,給朕做此戰的前鋒,直接滅了他們”
他們若是給你氣受,朕給你撐著,你給朕自己拿刀砍回去
琇瑩反抱著他的兄長,眼神兇殘,向他展示自己袖子中的棱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