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抬頭,正對上陸子漓意味深長的笑容。
靜水推開陸子漓,眼睛搜尋著方才的身影,是傾世,果然是傾世。
他瘦了許多、冷冽了許多,整個人像具冰雕一樣自上而下走來,身后跟了幾個陸家的侍從。
他活著,好好的活著,可是已經沒有了半點精氣神。
那雙眼睛里并非茫然,更是專注,可怕的專注。
靜水確定,傾世看到了她,在陸子漓擁著她的那一刻,傾世剛好便看到了她。
“傾世”靜水忍不住輕喚了聲,不安的站在原地等待著傾世或許會給她的些許回應。
“傾世,我沒有出賣你,那天是為了救你。”靜水必須抓住這最后的機會做出解釋,她伸出手,伸向傾世的衣角。
可傾世并沒有停下。
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就像他和靜水不過是兩個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沒有在茹苑共同的日子,沒有惡作劇、沒有傷害、沒有謊言和欺騙,沒有恨,更不存在友情。
亦或者這世上,根本從沒有所謂的“情”。
連親生母親都能夠為不相干的人去放棄他,還有什么是真的
他什么都沒有,只有自己。他自己的意義不過就是一團血肉,一團被剝離了感情的血肉。
他平靜的走下臺階,走向停在一站臺的蒸汽火車。
火車通向什么地方都是無關緊要的,若這一生注定了要去做一棵浮萍也好,無心、無痛、無根。
靜水的指尖刮過他的衣角,就那樣罷了。
天橋下的火車掛著的牌子清清楚楚的寫著金京汴溏。
他被送去汴溏,那就是陸子漓所謂安全的地方,他將做為人質,直到陸子漓成功返回金京。
一句“保重”卡在靜水喉間,說不出、問不得、咽不下,因為她和他,同命相連。
手腕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量拖得她不得不繼續上著臺階,陸子漓的聲音適時出現“不是一直擔心他的安危嗎現在看到了,他好好的活著,很健康。你也不用謝我,就當是臨行前送你的禮物吧。”
靜水咬著下唇,手指反摳住陸子漓的手掌,死死的用力。
陸子漓總是有本事徹底惹火她,也有本事讓她恨自己只是個女人、一個在亂世之中尚無法自保的女人。
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一切都在他的擺布之下
可是要恨他嗎因何而恨靜水的眼睛又很沒有出息的濕潤了,雖然她此刻最需要的,恰恰是堅強。
亥時一到,金京往西煌方向的火車緩緩駛離站臺。
已近午夜,送行的人甚少,站臺上愈發顯得空空蕩蕩。
一等包廂里燃著不知名的香,甜的發膩,雖談不上嗆人,可味道仍舊艷俗的很。
陸子漓進了包廂后第一件事便是抬起玻璃車窗,讓夜風灌進來。
車窗下連著個小小的桌子,桌上白瓷杯里的茶葉在沸水中逐漸舒展著,水氣緩緩浮起,轉著圈,再消失。
靜水自打進了這包廂就一直坐在窗下桌旁的小椅上發呆,陸子漓也并不理會她,安排好了兄弟們就逐項檢察著包廂的環境及設施。
這趟線路是新的,車也是新的,一等包廂即寬敞又奢華,連門把手、洗浴間的水籠頭都鍍了金,還有可供泡澡的白瓷浴缸,哪里是火車,完全像是個豪華旅店的套房。
可惜,這趟不是旅行,同行的更沒把他當成是好人。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