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徐家失勢。
今上登基之后,封生母余妃為太后,晉親舅為承恩公,余家一時風頭無二。承恩公之女余氏嫣然,一直愛慕姜惟。早年余家不顯,姜惟對她來說無異于星辰大海般遙不可及。余家得勢顯赫之后,她求到自己的姑母余太后面前,說自己此生此世非姜惟不嫁。余太后憐其癡情,以平妻之名將她賜婚給姜惟。姜惟不敢抗旨,遂娶她過門。
當時徐氏正懷著身孕,備受孕吐之苦,在長子失蹤夫君另娶他人后心情抑郁,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生生挨到生產之日,拼盡全力產下女兒之后撒手人寰。幾個月后,余氏也產下一女。
大雍以瘦為美,無論男女皆追求紙片人的身材,再著以飄逸的廣袖衣裳,重在呈現清逸淡雅的風姿。姜晴雪清麗纖瘦,最是合宜時下的審美。加之有生母相護,外祖家備受圣寵,自己又得余太后的喜愛,可謂是齊萬千寵愛于一身。
世人捧高踩低,處處抬舉姜晴雪。原主心中嫉妒,越發喜歡和姜晴雪攀比。前幾日因為德章公主的一句“顯山露水枉爭春,凡桃俗梨難入眼”的話,惱恨自己胸大,一氣之下拼命節食。
之前半夢半醒間,姜覓已繼承原主所有的記憶。那些浮光掠影的畫面看得她連連搖頭,對原主是既可憐同情又有些怒其不爭。她舔了舔脫水的唇,鏡子中的美人兒也做著相同的動作。
“月容,我是不是比二姑娘美”
月容聽到她的問話,心神漸穩。
看來大姑娘什么也不知道。
也是。
若大姑娘是有城府心眼之人,這些年又豈能被孟姨娘牽著鼻子走,更不會成日只想著和二姑娘攀比,生生丟了自己身為侯府嫡長女的體面。
“二姑娘長相尚可,但膚色不佳,怎敵得過大姑娘你膚白如雪。”
鏡中的美人餓過了頭,氣色雖然不好,卻依舊雪肌玉骨。
月容她打開妝匣,取出一支孔雀銜珠金步搖。
“放眼京中誰也不及大姑娘你肌膚如玉,這支步搖極襯大姑娘的顏色。大公主與二姑娘一向交好,若是她知道二姑娘將她送的步搖轉頭就給了大姑娘你,定然會和二姑娘生出間隙。”
“是嗎”
似細喃的兩個字,聽得月容稍穩的心神一亂,不期然和鏡子里那雙清澈到不染任何污穢的眸子對上,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不待她深思,只看到鏡子里的美人顰起眉頭,不悅地睨著她。
“你怎么還不去傳早膳,是想餓死我嗎”
死這個字,令月容不敢再與之對視,忙告著罪退出去。走出采薇軒很遠,她才敢停下來平復狂亂的心緒。
方才或許是她想多了。
大姑娘脾氣不好,若真是知道什么必然會表露出來。她慶幸有驚無險的同時,又遺憾機會難得,錯過這一次不知再待何時。
她卻是不知道,其實她已經成功了。
初陽的冷芒透過雕花的雅窗,細小的微塵在光線中歡呼跳躍,仿若是送別已逝的亡魂,又像是歡迎新來的生靈。
姜覓坐著沒動,一眼不眨地看著鏡子中的美人。
花容耀世般般入畫,明月在懷盈盈楚腰。這么美的皮囊有什么想不開的,為何非要把自己活成一個東施效顰的大笑話。
妝匣開著,一匣子的珠光寶氣。
她的目光卻未被那些珠寶首飾吸引,反倒地認真地研究著妝匣。妝匣木質為紫檀,雕花精美繁復,造型精巧雅致,提環把手與雕花蕊中皆鑲嵌著綠寶石。她不知撥弄了哪處,露出了底部隱藏的暗格。
外面突然嘈雜起來,隱隱聽到女子嬌喝他人的聲音。
她心念一動將那支步搖放入暗格,觸碰機關恢復妝匣原本的模樣。然后慢慢起身到外間,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杯茶入喉之后好受了一些。清雅的淡香在屋內漫延,細嗅之下似乎還有一縷甜膩之氣未散。她朝香氣的根源望去,只看到精巧無比的紫金鏤花香爐。
門被推開時,她下意識以手遮眼。
旭日東升,金光萬道,正是好時光。
然而時光雖好,卻被不速之客破壞殆盡。
華服迤邐的宮裝少女被人擁簇著進來,在看到她之后怒斥道“本宮送給晴雪的步搖你也敢拿,姜覓你怎么這么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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