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云松齋內。
祝隱洲與老夫人已經寒暄了片刻。
兩人身側的桌上正放著祝隱洲今日帶來的一只古瓶。
老夫人不難看出,祝隱洲這次和上次來明府其實都是臨時起意。
和以往一樣,祝隱洲仍給老夫人帶了花觚或古瓶作為禮物。
以前祝隱洲和沈晗霜一起來時帶的東西是提前搜羅來的稀世珍品,這回和上回的雖然同樣珍貴少見,但以祝隱洲的家底,并不需要提前準備。
珍稀與否,于老夫人來說都是插花的瓶子而已,她也并不在意這些瓶子究竟有多貴重。但她能從中看出送禮之人的心緒
接連兩回,祝隱洲都不似他面上看起來的那般淡然從容。
他心里有事。
老夫人另起話頭,問道“殿下今日來明府,應不只是為了同老身閑話家常”
祝隱洲便也說明了來意“我想求娶晗霜。”
聽他說了這話,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夫人也不由得下意識蹙了蹙眉,又很快恢復如常,溫聲道
“若老身沒有記錯,殿下三年前就已經娶過了。且你們已經和離,該了結的也都了結了。”
祝隱洲靜默了一息,才道
“我想重新求娶她。”
“然后再在新婚夜給她一紙和離書”老夫人的話里明晃晃地帶了諷刺之意。
“殿下,我們家的姑娘難道就如此不值得被人珍惜嗎”
祝隱洲眼眸微垂,低聲道“是晚輩的錯。”
他與沈晗霜成婚前從未來往過,但平南王府與沈家結親,于兩家來說都是最合適的選擇。
祝隱洲曾以為,既然娶了沈晗霜,便該與她相敬如賓。
所以府中的一切事務都由著沈晗霜的心意,交給她決定,她有什么安排他也都會配合。
以前沈晗霜看向他時的眼神里總有藏不住的依戀與柔情,祝隱洲以為那是因為他是她的丈夫,是因婚事而得來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也是她余生的依靠。
所以祝隱洲認真處理公務,找準機會扳倒前太子祝清,好讓沈晗霜能一直安心地依靠他,做他的妻子。
這是身為人夫的責任和義務。
祝隱洲從未想過,他以為夫妻關系和睦安穩便已足夠時,沈晗霜曾懷揣著對他的愛意。
卻從未得到過他的回應。
沈晗霜眼底那些依戀與柔情并非只因他是她的夫君。她將王府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也并不只是出于她為人妻子與兒媳的責任。
她會那樣溫柔地看著他,做他身后的賢內助,是出于對他的愛與心意。
可祝隱洲從未想過,她會愛他。
而他也從未給過她回應。
即便是到了如今,他已經失去了那份曾經擁有過的愛意,祝隱洲也不知當初的自己該如何回應她的情意才算是對的。
他甚至找不到任何標準,無法判定自己是否也對沈晗霜有著同樣的情意。
可自看到沈晗霜留下的和離書起,他心口的隱痛便愈演愈烈。
他雖在成婚那晚給了她和離書,可這三年來,祝隱洲便從未想過他們會有分開的這一日。
從沈晗霜與陳蘭霜的對話里,發覺沈晗霜當真已經心平氣和地翻過了與他的這一頁時,祝隱洲已無法繼續對心底那些錐心刺骨的痛意置之不理。
他想挽回自己的妻子。
他想讓她再回到自己身旁,想讓一切都回到她心里還有他的時候。
“望老夫人再給晚輩一次機會。”祝隱洲鄭重道。
老夫人放下茶盞,問他“你們的事,老身并非樁樁件件都清楚。晗霜的決定,我也不會旁加干涉與阻攔。此事殿下何須來與我說”
祝隱洲“您是她最在意的長輩。”
他與沈晗霜已經和離,若他想重新求娶沈晗霜,于情于理,都應先告知老夫人一聲。
老夫人又問“若今日沈相與我同在,誰又會是殿下這說辭里的,她最在意的長輩”
祝隱洲聲音平穩道“于她來說,您和沈相都是她最為珍視的親人。”
“的確如此,她最愛重的長輩有我與沈相兩人,”老夫人話音一轉,“可夫妻之間,是斷容不下第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