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隱洲神情柔和地與沈晗霜說了一會兒話。
已經進臥房做好了一應準備的女醫見殿下似是已經忘了今日還要第一次嘗試戒除藥癮,便只好硬著頭皮過去提醒他該服用可以提前激發藥癮的湯藥了。
不待祝隱洲開口,沈晗霜便先柔聲說道“你先跟著女醫進去吧,正事要緊。”
沈晗霜看得出來祝隱洲更想就像現在這樣與她坐在一處說話,但眼下戒除他的藥癮才是頭等大事。
聞言,祝隱洲只好頷了頷首,起身跟著女醫往沈晗霜的臥房走去。
但他還未走遠,便又回身看向沈晗霜,溫聲問道“晚上來看我嗎”
沈晗霜從善如流道“會來的,昨夜不是答應你了”
莫名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些難以言狀卻能讓他覺得心安的情緒,祝隱洲垂在身側的長指微不可查地蜷了蜷。
他不再耽擱,緩步走進了沈晗霜的臥房。
待服完湯藥,聽女醫說了今日需要注意的事情后,祝隱洲便屏退了旁人,只留下了斷云。
斷云以為殿下是有事情要吩咐自己去做,便垂首候在一側。
但他等了幾息之后,聽見坐在桌案邊一把梨花木椅上的殿下聲音平淡道“把繩子拿過來。”
斷云心里一頓,下意識問道“殿下今日怎么想用繩子”
為免殿下神智失控時被藥癮折磨得自傷太過,女醫昨日也準備了繩子。但殿下并沒有用。
斷云甚至很難想象殿下被繩子綁起來時的模樣。
祝隱洲已按女醫說的躺在了床榻上,他側首眉目溫和地看著屋內一應被沈晗霜觸碰過、使用過的物件,只說“不想毀了此處。”
他昨日并未被藥癮逼得主動自傷,但昨晚清醒過來后祝隱洲還是看見寢殿已是一片狼藉。
悉心保存都來不及,他不想將沈晗霜的臥房也毀成昨日他寢殿那樣。
斷云從女醫準備的那些東西中拿來了粗繩。這卷粗繩是用特殊的麻料制成的,繩體柔軟粗實,格外扎實牢固,甚至要比鎖鏈更難以被損毀。
即便覺得殿下實在無需如此,斷云也還是依令用其將殿下的四肢緊緊綁縛起來。
祝隱洲見斷云動作間留了分寸,淡聲吩咐道“綁緊一些。”
“若連個人也綁不好,你便先去禁軍營學半年。”
“卑職遵命”斷云肅聲應下,用了綁犯人時的法子,又打上了只有他才能解開的連環結。
做完這些后,斷云便垂首退至了一旁。
斷云身為太子近衛,見過殿下被太子妃拒之千里之外時落寞失意的模樣,在密林中搜尋被齊氏帶走的太子妃時心急如焚的模樣,受傷時虛弱蒼白的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心甘情愿被粗繩綁起來時的模樣。
為了不在失控時將太子妃的臥房砸毀,殿下竟甘愿讓自己像個犯人一樣被綁縛著。
神色間不僅沒有絲毫煩悶郁色,一貫冷淡平靜的
面容上反而還破天荒地一直帶著些許淺淡柔和的笑意。
斷云不是很能明白這種感情,但他看得出來,殿下雖然被粗繩綁著,行動受限,心情卻是愉悅的。
正如殿下聽斷云說起太子妃愿意讓他來木芙苑的臥房戒除藥癮時一樣。
只要殿下覺得好,那便是好。
斷云輕出了一口濁氣。
祝隱洲察覺方才服下的湯藥已經讓藥癮開始慢慢發作,便闔上眸子,同斷云說“今日還是將門鎖上。”
“是。”
斷云退出了屋子,自外上了一把鎖。
屋內只剩下自己一人時,祝隱洲側首咬住斷云備在枕邊的棉巾,靜靜地等待藥癮席卷而來。
他并未睜開眼,卻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不在太子寢殿中,而是在沈晗霜的臥房內。
此時他正躺在沈晗霜昨夜才睡過的床榻上。
清晨沈晗霜起身后便讓侍女換了被褥和軟枕,但祝隱洲卻仍然能捕捉到沈晗霜在這一隅之間留下過的淺淡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