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兀自爭吵。
注意到這邊動靜的人,或許看出來不對勁,但與他們不相干,或者說沒人愿意為一個穿著布衣的老頭撐腰,于是無人出來主持公道。
薛老漢心中一陣絕望,難道他今天就栽在這里了
都怪他,不該貪財,本來掙了第一筆錢之后就不該再過來的。
他心里回過味兒來,這些人才不是因為祖傳的方子被人偷了所以捉拿他。若是祖傳的方子,就算是為了利益,他們也不該由著白糖這樣稀罕的東西默默無聞,更用不著當街搶人。
分明是看他有制糖的手藝,想要強行奪了去。
他就知道這些高門大戶,沒有一個好東西。
幾人拉扯的動靜吸引了前來東市買東西的裴舟。
他眉宇壓低,輕輕蹙起眉頭。
對于某些明面上清白,背地里骯臟齷齪的世家作風,他再清楚不過。
一看這場景,就明白過來他們是在做什么。
“住手”他呵斥道。
聽到有人叫他們住手,那幾人動作也沒停下,只有一人轉身想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
一轉身見到來人,他卻呆住了。
只見來人穿著一身黑色襕衫,上面繡著雄鷹的暗紋,頭戴交腳幞頭,腰間掛著魚袋,別著一把佩劍。
端的是劍眉修目,鼻梁高挺,身姿挺拔,走起路來大步流星,不怒自威,讓人不敢直視。
什么風神俊朗,龍章鳳姿用在他身上都毫不違和。他此刻表情嚴肅,一雙眸子如鷹眼一般銳利,緊緊地盯著幾個人。
那伙人的頭頭忙停下動作,心中暗呼倒霉,怎么什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遇上了這個煞神,這人向來不管什么權貴之間的潛規則,對于犯法的事情都是一刀切。
若是他堅持阻止,郎君交代的事情可怎么辦
領頭在心中罵起了臟話,然而面上卻是恭敬,抬手向裴舟行禮,“裴將軍,在下是奉寧遠侯之命,前來捉拿盜賊。”
他搬出了寧遠侯的身份,希望裴舟不要多管閑事。
裴舟巋然不動,聽見寧遠侯的稱呼表情也沒有變化,“你們既說他是盜賊,就要拿出證據,現在這樣空口無憑,我豈能縱容你們胡作非為”
幾人心中更怒,這種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哪來的什么證據他分明是在這里故意刁難他們。
領頭的打著哈哈,“證據嘛,自然是有的,只是并未在我等手中,畢竟那樣寶貴的東西我們可看不到。您不如去請教寧候,我等只是奉命行事,還望裴將軍莫要為難。”
“既然他是盜賊,你們為什么不報到京兆尹,讓他斷案。難不成想要自己私下動用私刑更何況我也稱不上是為難,都城治安由我負責,此事在我的職責范圍內,當然不能坐視不理。”裴舟毫不相讓。
他在左金吾衛任職,長安城的治安確實在他的職責范圍內。且他向來看不上那些權貴仗著權勢為非作歹,只要犯到他手上,就別想全身而退。
薛老漢見終于有人給他撐腰了,且這位將軍看上去是個明理的,并不怕什么勞什子寧遠侯。
他心中起了一點希望,“將軍,這位將軍,老漢不是盜賊,那白糖是我按照書上寫的法子做出來的,不是我自己的,但也不是他們的,他們這是在誣蔑人。”
裴舟不知道白糖是何物,但根據字面上的意思略一聯想就明白大概是個什么東西。聯系到最近因朝廷想得到石蜜的方子,派王將軍前去天竺卻遭到不測的事情,他心中一動。
“聽到了嗎人家都說了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你們的,你們能拿出什么證據來證明嗎還不快快放人。”
見他堅持,絲毫不顧忌寧遠侯,而他們手中確實沒有什么切實的證據能夠證明這個老漢是盜賊,幾個人只能放人。
若是別人他們大可以不理會,但裴將軍從不徇私的強勢作風赫赫有名,要是他們將老漢帶走了,他怕是真的會喊著左金吾衛那群瘋子將他們通通抓起來。
聽說他母親懷慶大長公主當街縱馬,都被他在牢里關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