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依捏緊拳心,咬定不松口“我們一起吃飯都是我點單,我當然不會點番茄,他不知道很正常,剛剛你們聊那么開心,我總不好挑食掃興。”
聞紅毓看她握緊的手,什么都明白了,閉眼。
她養了二十幾年的女兒,一緊張就捏拳頭。
聞依走到她身邊,企圖利用撒嬌大法,但聞紅毓還在氣頭,甩開她手,厲聲說“聞依,未婚先孕,你不是小孩了,為什么不能自愛點”
幾分鐘前溫馨和諧的場面不復,聞依眼一下紅透,濕漉漉泛出水光。
聞紅毓聲音加重“你以為一個孩子就能把男人綁住癡心做夢,你自己不自愛,誰來愛你”
“你對這個男人了解多少還是你就看上人家家庭條件我告訴你,這樣的家庭不是我們能融入進去,我姑且相信你說的他爸媽同意,但這個同意有多少是因為你肚子里這個孩子,多少是因為你你嫁進去能有什么好日子”
“聞依,我以為你清醒懂事,昨天以前我心底還高興,以為你真的找到幸福。”聞紅毓扶著沙發側邊,苦澀笑“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奉子成婚,真是我的好女兒。”
聞依咬緊下唇不語,視線下垂,指甲摳進掌心,卻感受不到一點疼。
她不自愛,她未婚先孕,她貪圖人家條件,她奉子成婚,全是她的錯。
從婦科出來那天起就該預見此刻的爭吵,未來的雞飛狗跳不出意外將接踵而至,一步錯步步錯,遮羞布被揭開,不堪的結合永遠成為隨時能被點燃的爆點。
聞依嗓音艱難又沙啞,明知傷人,卻偏要說“那也總比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被別人叫野孩子強。”
“綽號”是成長歷程里最令人無奈的產物,它被動、被迫存在,在“綽號”本人身上強加成見與刻板印象,即便大人心照不宣,但仍有不懂事的小孩稱她為“野孩子”,并且持續好幾年。
她無處訴說,也不敢告訴聞紅毓,聞依不知自己怎么熬過童年最美好的時光里這一段語言霸凌,只知道她學會許多,用笑容掩飾難過,和自己和解,披著友好外衣繼續生存。
所幸上小學前聞紅毓搬家到現在的長樂巷,時代發展,那些來歷不明的猜測和閑言碎語遠離她們,聞依得以喘息。
聞紅毓看過來,眼神從生氣一點一點變成失望,“你在怪我”
大雪前后,申城冬日如約到來,一如既往地冰涼刺骨,冷風從沒關緊的門潛入,室內極速降溫,寒入人心。
鞋柜上不知什么時候掛了對鈴鐺,這會風一吹,乒啷乓啷地響。
聞依抹了把眼角,去把門關上。
再回來語氣平緩許多“媽,您當年為什么不打掉我”
為什么明知眾人指指點點仍要生下她,為什么這么多年沒有嫁人,為什么因為她久郁成病
為什么為什么最先提出反對的是她的媽媽明明她應當最理解自己。
她什么都不怕,不再怕那些流言蜚語與傷害,只怕聞紅毓不同意。
聞紅毓頓住,幾瞬后深深嘆氣,“我管不了你,你自己決定。”
“嘭”一聲,一扇門將母女倆隔絕,宣告一場爭吵休止。
手機來了微信,聞依沒心情看,就著窗外冷清月光蹲下來,頭埋進膝蓋,渾身無力。
蹲到腿軟,身體里妊娠反應強烈,聞依直撲衛生間去。
房子舊,沖馬桶聲音整間屋子都能聽見,她沖了不下十回,聞紅毓房間寂靜如初。
真生氣了,比以往任何時候氣得都重。
秦南山許多天沒聯系上聞依,電話沒接微信不回,他不知道她住址,又不好擅自去長樂巷,這天中午再次給她發消息,說明時間匆忙,她方便的話一起去見見他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