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找著借口,“開空調了,不能開這么大。”
那個患者家屬堅持,“醫院那么大,還差那兩個空調錢,打開別管。”
其他家屬也湊熱鬧,不讓關,只說味太大,在洗手間旁邊,味確實是有點的,不好關,但是外面風太大,過堂風很傷身子。
南枝最終還是沒關,只是回頭,望著嘈雜的走廊,和進進出出的洗手間,聞著空氣中隱約的氣味頭疼地擰了眉。
這里不能住,要給他轉到病房去。
她說風就是雨,立刻就去安排。
宋青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瞧不見后才低頭,望著手上的針頭沉思,在想是誰幫了他。
他那群親戚是不可能的,早在他爸媽去世后就斷了個七七八八,哪怕來,也是說兩句客套話,曾經關系好的丟下一兩百塊錢。
看病人要送禮,大多數人拿來的東西都是過年吃不完剩下的,很多都已經過期,就是一堆垃圾而已,這樣的人怎么會花錢幫他。
他叔叔嬸子也不可能,剛住院半昏迷半醒著時,倆人和其他親戚一起,商量著勸他跳樓自殺,訛醫院一筆錢,這筆錢給誰,自不必說。
他叔叔嬸子一開始是同意的,后面大抵是良心發現,又沒有那么做,只悄悄地跑掉沒有使壞已經算不幸中的萬幸。
同學嗎
他平時習慣獨來獨往,沒有朋友也沒有關系好的同學,他不認為有同學會愿意給他繳費。
那是老師
比起其他人,他覺得老師的可能性更大。
他的運氣很好,因為學習不錯的原因,自上學以來都很受老師偏愛,在發現他短吃短喝短穿之后,基本每一任老師都會盡力幫他。
他從來不拒絕,因為知道自己需要,自尊心、羞恥心在窮面前都是多余的、最無用的情緒。
他要活下去,要往上爬,有了能力后才能回報他們。
住院這段時間,他也在想辦法活下去,流浪、住橋洞、公園、公廁旁,他都想過。
他每天看著來來往往,無論真心還是假意來看他的人,也無數次想過求救,找人幫他。
他知道他的班主任心軟,因為資助學生還差點和家里鬧矛盾離婚,目前名下也收養了一個小孩,只要他張口,老師怎么都會將他帶回去,給他一口飯吃。
他也曾想向那些穿著名牌衣服的同學們求助,那些面露不忍、善良的人,他都想過。
但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做,因為老師的家庭岌岌可危,妻子要跟他鬧離婚,兒子兒媳指責他錢不往家里拿,他還要養活收養的孩子,資助其他上不了學的孩子。
他已經很累了。
那些穿著名牌衣服的同學們只是家里有錢而已,不是他們自己,他們學習不好多花點零花錢都會被罵,帶回一個累贅,只會被指責的更厲害。
那些面露不忍、善良的人,怎么能狠心讓她們更為難。
他最終還是決定,被趕出去后就住橋洞,公園、公廁旁,先活下來,至少等將所有朝他伸出手、對他流露出善意的人恩情都還完再死。
從小到大,已經熬過了無數個難捱的夜晚、數不清的苦難,不差這一個。
宋青閉上眼,眼睛看不到,聽力就會特別敏銳,他又一次捕捉到那個輕輕地腳步聲過來。
他睜開眼,朝后看去,不出所料是那個剛剛幫他扎針的護士。她個子很高,白白凈凈的,臉上戴著口罩,一雙眼明亮清透,很漂亮。
這是他目前能看到的。
他的目光也一直都在她臉上,想記住這個幫助他的人樣貌,避免以后認錯。
自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他不可能分辨不出好意和惡意,從剛剛扎針被驚得刺穿他手背開始,這個護士就一臉歉意,可能是想彌補,找了紙箱子墊在那個總是砰砰響的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