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發現他不算重,當然也不輕,畢竟是個成年男子,而且不是從腿根截肢的,有一只腿是從膝蓋處。
據說是出車禍后他還清醒著,司機倒是嚇壞了,想逃跑,慌不擇路下二次碾壓了他。
當時他看到車開過來,求生本能往一邊挪去,一條腿微曲,所以被碾壓時一個在大腿處,一個在小腿上。
怕他以后不好穿戴假肢,醫生盡量保住他殘余的部分,截肢位一只在大腿根往下一點點,一個是膝蓋下一點點。
他之前應該很高,余留下的腿修長,所以不輕,南枝有一點抱不動他,她感覺這個人在往下滑,可能怕摔吧,南枝從不遠處的醫院樓大玻璃上看到他想往上些,但因為無法借力,那只余留下的腿從五分褲中漏出來,無所適從地掛在空中,小腿不自覺翹了翹,還蠻可愛的。
可愛這個詞用來形容一個成年男人有些不恰當,但她確實感覺可愛。
南枝實在抱不住他,她不得已朝下了些,托了一下對方的屁股。
宋青渾身一僵。
南枝蠻翹的。
有了地方使力,她抱的稍微順暢了些,費了些功夫將人放在副駕駛座上,輪椅則被她推到另一邊,放在后座內。
都安排好后,她自己也上了車,坐在駕駛座,沒有往家的方向開,而是去了附近的小吃店,準備先吃點東西。
她下班早,晚飯到現在還沒吃。
顧及到身后的人,不打算點刺激的,沙縣吃兩碗餛飩就好。
南枝握著方向盤,穩穩行駛。副駕駛座上,宋青在看她后視鏡上掛著的精致吊墜。
是一個國風的小香囊,下面連著麥穗,上面有刺繡,旁邊還配了個鈴鐺,很漂亮。
擋風玻璃前也放了一些七零八碎的可愛小擺件,最中間是個水晶球,車子過減速帶時,一震里面的水晶片會微微晃蕩,還有雪花飄蕩。
暫時停車時,她閑著無聊,隨手擰一擰水晶球的球體,車內會響起音樂。
整個內部結構和車外一樣,是冰淇淋薄荷綠色澤,就連方向盤都被套上干凈漂亮的皮套,座椅自然也是。
他就像一個外來者,著一身破舊拾撿的衣服,和這輛車格格不入。
宋青攏了攏垂下的衣物,盡量讓自己占的面積小一點,期間不斷檢查身下,怕自己掉落什么東西。
他甚至翻了翻紗布,擔心自己剛剛多次活動,傷口崩裂,流下什么鮮紅的液體來,將整潔鮮亮的車座弄臟。
還在往腿下摸的時候,冷不防聽到前面有人說話。
“宋青”
并不是喊他,而是類似于喃喃一樣的說這個名字。
“青這個字很適合你。”
這句話是跟他講的,只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便干脆點了點頭。
“你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說這句話的時候,宋青敏銳地注意到她是帶著笑的,似乎自己比她預期中的更讓她滿意。
這話他也不知道該怎么接,只怔怔望著她。
南枝也沒等著他回應,比起談話,她這更像自言自語。
紅綠燈一過,她就扭頭繼續往前開了,很快到了一家她很喜歡的沙縣門口。
她邊解安全帶,邊告訴后座的人,“這家的餛飩皮薄肉多,放上醋和沙醬很好吃。”
看得出來,是真心和他分享,眼角都是彎彎的,笑得很真誠漂亮。
她是一個非常標準的、光鮮亮麗的城里人,但一點也不嫌棄他,沒有往常他在別人眼睛里看到的輕蔑,連憐憫都少。
或許是剛剛抱過他一次吧,這一次宋青剛挪到車門旁邊,就被她再度抱起,還是剛剛那個姿勢,依舊被她托了一下屁股,宋青在僵硬中被她放在輪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