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天兒邪乎的,快拿了我的斗篷去外頭抖抖干凈。”
“外頭又下雪了好歹撐把傘呢。”
“怎么沒撐啊腳還沒踏出門檻兒呢,傘就已經先撐了起來,沒成想還是落了一身的雪。”
王熙鳳坐下換了雙干凈的鞋,嘆道“老太太整日臥床不曾瞧見,這回的雪下得可大呢,我長這么大似乎都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
聽聞這話,賈母當即就皺眉,囑咐道“趕緊打發人去多采買些吃食回來存著,價格貴些也別計較太多,能買就盡量多買些。”
“老太太這是”王熙鳳愣了愣,隨即“蹭”一下站了起來,“難怪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得虧您提醒,否則真要有個什么萬一,這一大家子可怎么過喲。
我這就打發人去”
然而話到了嘴邊她卻陡然想起來,“瞧我竟是急糊涂了,官中一應事務早已不歸我管,我哪兒能再橫插一腳啊
不像話不像話,沒這樣的道理,只怕還得勞煩鴛鴦親自跑一趟,去同珠大嫂子說一聲才好。”
賈母斜眼一掃,無奈地開口,“鴛鴦,你趕緊去一趟。其他瑣事都能先放一放,只這樁事叫她務必抓緊去辦,萬萬耽誤不得。
若有什么不懂的,還是遇上什么困難不還擺弄,就叫她找她婆婆商量去。”
“是。”
王熙鳳滿意地翹起嘴角,幾步來到床前,寬慰道“老太太不必憂慮,二太太可不是吃白食兒的,管著府里這么多年的一個人,那本事可大著呢,有她幫襯,珠大嫂子還有什么擺弄不過來的
您啊,就盡管將心放在肚子里,安安穩穩地養身體享清福罷,可別操心這操心那了。”
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賈母這心里頭就更加疲憊無奈了。
本該是血濃于水的一家人,合該勁兒往一處使才對,怎么就弄成了烏眼雞
又想起近日來家中發生的一連串變故,心里便越發不得勁兒,若有似無得頹敗之氣叫人心中難安啊。
賈母不禁嘆了口氣,繞過這個令人煩悶的話茬,問“今兒寶玉怎么樣了太醫怎么說的”
“還是那樣。太醫說了,寶玉元陽泄得太早,正是長身子的關鍵時期偏卻還不知克制,本就虧了腎氣,現下又
要想恢復到正常是必不可能了,好好養幾年,老天爺垂憐的話說不定還能勉強恢復一些。
不過太醫也說了,這個可能性極小,基本上九成九的可能是不中用了,只叫老太太還是切莫太過執著為好。”
賈母心下鈍疼,恨得直咬牙,“都怪襲人那個騷蹄子還只當她是個體貼賢惠人,卻沒想到竟是個表里不一的賤皮子
若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由著王氏打死她才好”
“她被攆出府去還能有什么好日子可過要么隨意找個鄉下泥腿子委身,下半輩子擎等著吃糠咽菜去,要么就只能往旁處自賣自身卑微地討口飯吃,總歸怎么都是不可能好得了的。
您就消消氣,別再氣壞了自個兒。”
雖仍不解恨,但賈母也終歸略微氣順了些,“翻遍全京城也絕不可能再找到一個咱們家這樣寬容的主家,她連這樣享福的好日子都不肯安生過,可見天生就是條賤命,合該她的。”
又問“宮里可曾再傳出什么消息貴人現下如何了皇上可曾有所安撫”
王熙鳳搖搖頭,欲言又止。
見狀,賈母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追問“莫不是有什么瞞著我的你快快與我細說來,不準有丁點兒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