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應話去了。
次日,因賈蕎要過賈赦府里請安,賈蘭直接從府里坐車,兩人便分開上學。
下學也并不一塊兒回來,因賈蕎總愛去別處轉一圈,而賈蘭要回家做功課,故兩人還是各坐各的車。
倒是寶玉和秦鐘兩人同來同往,同坐同起,又兼賈母愛惜,時常留下秦鐘住上日,是以兩人愈加親密,不再論叔侄,只“兄弟”“鯨卿”的亂叫起來。1
家學里頭都是本族人丁,論起來都是親戚,但寧榮兩府人丁繁多,加之各家境況不同,難免龍蛇混雜,有些下流人物。1
尤其寶玉和秦鐘在學里話語綿纏,彼此親厚,并不避人,是以家學內外謠言滿布。
而同窗們之所以起疑,也不是憑白來的。
薛姨媽之子薛蟠,自來京住到榮國府后,也到家學讀書,不過讀書是假,過來花幾個銀錢,交些契弟是真,學里現就有好幾個小學生與他有首尾。1
其中有兩個外號叫做“香憐”和“玉愛”的,生得尤其嫵媚風流,賈蕎眼瞧著四人四處各坐,卻八目勾留,顯然彼此都生了情意,不過因著薛蟠,沒有付諸行動。1
可巧這日,賈代儒有事家去,命孫子賈瑞暫且管理,而薛蟠原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今大約是膩了,不大常來,因此秦鐘同香憐擠眉弄眼遞了暗號,兩人一同到后院去了。1
眼瞧著一個學生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賈蕎知今兒要鬧起來,卻又不會鬧到府里去,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便上前同賈瑞說有事要先走一步。
賈蕎身份尊重,剛來學里的時候,有看他年紀小,想要來哄騙他占些便宜的,當場就讓賈蕎使小廝打了臉。
學里都知道他不好惹,是以賈蕎要走,賈瑞不敢強留,只任他去。
“還沒下學呢,哥兒要去哪兒”趙天棟有些慌張,他們帶著哥兒私自逃學,若是被人告了府里,哥兒沒事,他幾個卻怕是要被打死。
賈蕎只面無表情的仰頭看著他。
趙天梁忙伸手拉了拉哥哥,道“我們幾個都跟著呢,出不了大事,再說哥兒是個有分寸的,你瞧這些日子,可有出過什么差錯”
周盛和來富兩個已經興奮起來,潘又安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寶玉的小廝茗煙羨慕的看著他們,突然院子里不知怎的吵鬧起來,又有人來悄悄的拉了茗煙進去。
“走吧。”賈蕎又說了一聲,命趙天梁抱起他往外走。
周盛和來富還以為哥兒是要出去玩耍,不想他只坐在車里,抱著手爐,打起簾子,一言不發,讓趙天棟牽車,趙天梁并他們三個在車外跟著走,在城里隨意亂逛。
幾人凍得臉僵,走得腿斷,在冷風里走了幾個時辰,直到到了往日散學的時候,哥兒才笑吟吟的同他們道“突然想起來,我還沒和你們說過我的規矩。”
幾人忙凝神聽來。
賈蕎道“我的規矩是,我就是你們的規矩,念在你們頭一次犯,若有下次”
賈蕎沒說,只是笑的一臉平和,卻越發叫人心驚。
“回吧。”
趙天梁忙上前放下車簾。
總算知道了緣由,車簾一放下,周盛和來富就一臉埋怨的看向趙天棟。
趙天棟又羞又悔又愧又后怕,他們四個手還能縮在袖子里暖暖,只他牽著車,五指都凍得沒有知覺了。之后賈蕎再有差使,倒比他弟弟還反應快些。
幾人回到府里,又提心吊膽了半天,不想根本沒人追究哥兒逃學的事兒,不僅如此,連學里鬧起來的事兒也聽見上頭追究。
幾人見狀,越發不敢同人說他們帶著哥兒逃學的事,只私底下悄悄打聽昨兒學里到底怎么了。
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心里倒又多畏懼了十分。
原來寶二爺和秦相公在學里和人打起來了,為的還是貼燒餅那檔子風流事兒,有說寶二爺和秦相公那什么的,有說寶二爺和秦相公還有香憐、玉愛四個人那什么的,真真香艷得很,可惜最后被寶二爺的跟班、他奶娘的兒子李貴將事情壓了下去。
眾小廝私底下都道可惜,趙天棟幾個卻并不敢為之可惜,哪怕是年紀最小的來富,也只驚駭于哥兒難道全都想到算到了不成。
以及,這他都知道
真不愧是璉二爺的種。
最后一句眾人都只敢在心里想想,于趙天棟幾個是不敢說,而旁的小廝則都還惦記著賈蕎那個小廝的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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