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發生在嚴以珩15歲的時候。
那時他剛剛參加完中考,正在快樂地過著暑假。
那天他正在和同學們在學校里踢著足球,突然聽到學校門口有人大喊。
“嚴以珩,你家出事了你爸正坐在別人家里一邊撒潑一邊哭呢”
這個年紀的小孩最愛說些不著邊際的謊話,看別人被愚弄得暈頭轉向丑態百出。嚴以珩學習好,人也有禮貌,樣子也長得可可愛愛,這種“別人家的小孩”無法避免地成為了這類惡作劇特別“關照”的對象。
他本來不想理那人,只是心里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慌。
他奔跑的腳步慢了下來,又用手背抹了一把臉,猶豫著向學校門口走去。
惡作劇固然可惡,但比惡作劇更可怕的,是惡作劇竟然是真的。
嚴以珩雙腿灌鉛一般走到同學所說的地方,隔著很遠的距離就聽到父親嚴舟高昂但嘶啞的吼聲。
“這倉庫我買了的這倉庫我買了的我有房產證,我有房產證啊”
幾秒鐘后,另一道蒼老的男聲小心翼翼道“你這個房產證跟你說了的呀,它、它可能是假的”
那人為難道“這倉庫是我的,我有沒有賣出去,我肯定是清楚的呀”
簡單幾句話,嚴以珩已經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年紀小,又正是中考的關鍵時候,父母不會告訴他家里的煩心事,但他也多少能拼湊出究竟發生了什么。
就在大概一個月之前,他的父母看中了這附近的一間倉庫,打算盤下來做物流。
他們家居住的這個城市不算太發達,物流也沒有省會城市發展得迅速,現在想加入,雖然不算好時候,但只要人勤勞,多少也能賺到錢。只是
嚴以珩老覺得這事有點蹊蹺。
但他一直沒想太深。
一來他年紀小,總是有一種“父母做的事情一定有他們的道理”的想法;二來
嚴舟夫妻倆干了半輩子踏實工作,人到中年忽然想起起了心思,想要干點別的副業,還是因為想多攢點錢,讓嚴以珩高中時過得舒坦點。
他們這個地方,上高中甚至比上大學更難。好高中基本都是私立校,一年學費都有好幾萬,再加上住宿費這一系列雜費,三年讀下來怎么也得二十萬。
三年之后又是大學,他們又想讓嚴以珩去北京,去上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嚴家不窮,但也絕對不算富裕。夫妻倆恨不得在還能賺錢的時候多攢點錢,這才想到了搞點副業。
這間倉庫是嚴舟的一個老同學推薦的,說得信誓旦旦,什么資金一年就能回收兩年就是穩賺不賠,什么你現在起步五年之后就是咱們這小縣城的物流頭頭。
最后,老同學說,他打算離開這邊去沿海,倉庫著急脫手,要是真心想要,15萬就賣了。
人最是接受不了這種主動讓價的誘惑。
嚴舟和妻子陶乃姍商量過幾次,兩人都有些猶豫,又實在心動現在咬咬牙掏了這15萬,一家三口最多也就緊張一年;倉庫現在已經是成熟的運營狀態了,他們也不需要再投入什么精力,平時稍微幫幫忙就行,幾乎是躺著收錢。
沒過幾天,那位老同學又說,有別人想出17萬,問嚴舟到底想好沒有,要是不要,他就賣了。
這句話徹底打消了嚴舟的疑慮。一咬牙一跺腳,這錢就交了。
老同學辦事快得很,整個過程完全不需要嚴舟操心。然而當嚴舟提出要正式接手的時候,那位老同學忽然開始推三阻四,后來,干脆聯系不到人了。
嚴舟心里慌得很,今天拉上陶乃姍一塊兒過來堵人,誰知到了這里才知道,原來這間倉庫的房主,根本不是那位老同學,而是一位年過六十的老人
嚴舟一下慌了。
他兩只手都在發抖,眼前陣陣發黑,雙腿幾乎無法支撐著身體。
前一刻還在幻想著一家三口從此過上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這一刻就仿佛墜入無盡深淵。
嚴舟哆嗦著掏出前幾天才辦好的房產證,抓在手里給對面那位白發老人看。
“這是、這是房產證啊”
老人接過這本“房產證”,看著那上面粗制濫造的紅色鮮章,和明顯不對勁的字體,臉色為難。
嚴以珩手腳僵硬地趕來這里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