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經一座古鎮時,天色忽而陰沉,一大片黑壓壓的烏云隨著狂風從北邊天際涌過來,離老遠就聽到了噼里啪啦的雨聲,不過步的功夫,那冰涼的雨水便如瓢潑一般重重砸下,落到地面,濺起雨霧,仿若整座古鎮正在冬日里喘息。
雨實在太大了,澆的人睜不開眼,三人不得不就近跑到一家酒坊的廊下躲雨。
那酒坊的掌柜坐在堂上煮茶,一見她們,急忙走到門口招呼“三位仙長,快快快,里邊請里邊請,這場雨不定要下到幾時呢,快到屋里暖和暖和。”
這時節的暴雨自帶著寒氣,寧昭渾身都濕透了,冷得直打哆嗦,難與掌柜推辭,道了聲謝就快步走進酒坊里,瑤貞持劍跟在她身后,同樣一副落湯雞的模樣。
郁潤青雖也被雨淋濕了,但遠沒她們兩個那么狼狽,看上去頗為沉靜從容。掌柜是生意人,很有眼色,先給郁潤青倒了杯熱茶,然后才是寧昭和瑤貞。
寧昭不甚在意,笑瞇瞇的同掌柜話起家常,又夸贊茶好喝,酒氣香甜,順手還給掌柜把了個脈,開了一副藥方子。
掌柜原本就覺得一場大雨讓三位仙長登門是機緣,一時得了濟,更喜不自勝,一個勁往堂上的爐子里添炭火,搞得屋子熱氣騰騰,都快把寧昭的衣裳給蒸干了。
可雨仍不見小,像是誰把天給捅出個窟窿。
瑤貞一再向外看,不自覺嘟起嘴巴,眼角眉梢里是藏不住的急切。
郁潤青的視線在瑤貞臉上輕飄飄一晃,隨即望向門外被雨水浸透的石頭墻,心里一時想,瑤貞這樣子和玹嬰倒有一點像,一時又想,這墻砌的如此平整,可見古鎮百姓細致。
“郁潤青。”寧昭忽然喚她,笑嘻嘻的“掌柜的說要給我們溫一壺酒喝,怎樣,你喝不喝”
郁潤青聞言,便對掌柜微微一笑,頷首施禮“有勞了。”
掌柜連忙回禮“仙長莫要客氣,信善只怕招待不周。”
酒坊里最不缺的就是酒,掌柜也不吝嗇好酒,小小白瓷瓶,拔了塞子,往沸水里一過,暖融融的香氣頓時沖透了寒涼的秋雨。
寧昭捏起云吞杯,先是聞一聞,而后淺嘗了一口,忍不住贊道“不愧是老鳳枝。”
酒坊掌柜樂得簡直要拍大腿了“仙長好見識這正是貢酒老鳳枝宮里頭管它叫鳳棲梧桐”
隨著掌柜這一聲“桐”,后院忽然“嘭”的一聲響,幾人紛紛看過去。
原來是雨下的太大,房頂的陳年舊瓦撐不住塌掉了,雨水嘩啦啦的全灌進了屋里。掌柜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哎呀,我那屋里還晾著不少草藥呢,可是萬萬不能受潮的,三位仙長稍坐片刻,我得去收拾收拾,有事招呼一聲。”
瑤貞是乖小孩,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放下劍便跟著去幫忙了,堂上立時只剩下郁潤青和寧昭兩個人。
郁潤青下意識看向寧昭,恰巧寧昭也在看她。總是嬉皮笑臉的寧神醫,難得擺出正襟危坐的樣子。
“小寧。”郁潤青坐在一把太師椅上,虛握著扶手,輕聲問道“做什么這樣看著我你若覺得肇安縣一事我做的不妥,那我回去給那位小姐賠禮如何”
這樣慢吞吞的,試探的,有幾分商量意味的語氣,寧昭有很多年沒有聽到過了。不過,她還記得她決定離開父母庇護獨自下山闖蕩那一日,郁潤青便是用這樣的語氣問她。
“小寧,你走了,還會回來嗎不走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