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累了”
“有點,昨晚沒怎么睡,困的厲害。”
默默片刻,陸輕舟轉過頭去看郁潤青,她靠在船欄桿上望著遠方,神情淡淡的,既沒有近鄉情怯,也沒有歸心似箭,是真的累了。
不多時,船靠了岸,晃晃蕩蕩的尚未停穩呢,碼頭上就燃起一溜火把,少說百來個火把將原本昏暗的渡口照了個通亮。
“是這艘船嗎”
“應當是”
漫著水的石階上,有著舉著火把,試探著喚了一聲“阿滿”
雖沒有任何一個仙門弟子可以完全割舍俗家,但一生當中只有送別父母雙親時才能真正重回家門。老侯爺過世的突然,停靈三日便下葬了,郁潤青在寒川,沒能趕回來,這件事成了郡主娘娘心頭的遺憾。
郡主娘娘精明強干了一輩子,不容自己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稍稍預感不妙就派人去淮山送了信。郁潤青收到信,自然要回來,至于郁潤青回來之后,郡主娘娘是三更死五更死還是拖上個月再死,那一時就說不好了。
仙門正道,規矩再大也不能催著人家死吧
郁潤青深知母親所思所想,料定母親會早早叫她回來,所以一直不是很急切。可聽到那聲“阿滿”,呼吸不由一窒。下了船,定睛看著那人,輕聲喚道“三哥。”
郁潤生已然年近半百,即便臉上沒有風霜留下的痕跡,也再看不出少年時的俊朗英姿了,他胖了很多,面頰紅潤,赫然是一個富貴閑人的模樣。
“阿滿”潤生看到闊別多年的潤青,又驚又喜,怔愣半晌才緩過來,喃喃道“你還跟小時候一樣,我方才見你站在船上,都有點恍惚了,當年去淮山,我就是在這送你上船的”
郁潤青道“母親還好嗎”
郁潤生道“好著呢,日日盼你回來,先回府,回府的路上我慢慢跟你說。”話至此處,他忽然瞧見站在暗處的陸輕舟,瞠著眼問“這位仙長是”
“小舟,我的道侶。”
“道啊,原來如此”
郁潤生訕訕的,似乎不清楚該怎么招待這樣一位客人,有些拘謹的摩挲著手,拳頭在掌心里轉了兩圈才做出一個拱手的姿勢“久仰久仰”
陸輕舟看著他頷首一笑“常聽潤青說起你,今日總算得以一見了。”
陸輕舟的態度實在稱不上熱絡,可這樣反倒讓人相信她那句話里的“總算”是極為真摯的。
郁潤生頓時笑得滿面紅光,一邊招呼二人上馬車,一邊說起如今府里的情景。
候府子女眾多。大哥潤玉是長子,自幼聰秀,父母對其期望極高,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將他送到了京州城里最有名的書院,潤玉也不負父母所托,十六歲就中了舉,二十二歲考取了功名,恰巧那一年候府與宮里豹貴妃重新建立了交情,豹貴妃復寵后,自然免不得提拔在京州城為官的潤玉。
時至今日,潤玉已然官至三品,不敢說光耀門楣,卻也是讓候府擺脫了
“落魄”二字。郡主娘娘如今只憾潤玉自小離家,對父母和弟妹們情誼不深,可事無兩全,唯有認命。
二姐名喚潤魃,她出生時恰逢嶺南六月不雨,良田黃裂,老侯爺眼見百姓為旱魃所害,辛苦勞碌,顆粒無收,便為二女兒取了這樣一個有幾分兇相的名字。潤魃亦不負所托,生下來便是唯我獨尊的脾氣,會走路起手里就總拿著一條小馬鞭,誰若不聽她的,定然一鞭子甩過去,在整個嶺南都是出了名的飛揚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