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郁潤青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們兩個一同下山游獵,也是都受了很重的傷,渾身上下簡直沒有一處是不疼的,那個時候還正趕上寒冬,落到一個荒無人煙的鬼地方,她們兩個就像剛下生連口奶都沒吃到的小貓崽子,瑟瑟的躲在山洞里
郁潤青怔了一怔,驚覺那段她以為會永世難忘的記憶竟然如此模糊了,仿佛曾經從旁人口中聽聞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歲月匆匆,時光荏苒,故事里的枝梢末節被徹底遺失在過去。
算了,原本就是過去的事。
郁潤青伸開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尋著岳觀霧所在的方向低聲問“師姐,我們幾時回淮山”
岳觀霧同那女修有話說,同她卻是惜字如金“天亮。”
“還有多久天亮”
“一個時辰。”
“師姐,真對不住,又麻煩你,但是,我想喝水。”
岳觀霧走到外間,倒了一盞茶,又快步走回來,以一種不耐煩的命令的口吻說“伸手。”
郁潤青依言將手伸出去,待杯子塞到自己的掌心里,忙握緊了,低頭抿一口,微微蹙起眉,忍不住抱怨道“師姐,這也太甜了。”
岳觀霧還是不理她,一副你愛喝不喝的姿態。
郁潤青只好硬著頭皮將那盞疑似加了大量紅糖但仍然難喝至極的藥湯飲盡,末了,還從嘴巴里吐出一顆桂圓,兩顆枸杞。
“杯子端好。”
“師姐我不想喝這個了。”
“是水。”
郁潤青捧著杯子,一道水流從上空落下來,聽聲音的確很清爽,跟剛剛黏稠的藥湯不是一個感覺,她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了。
不是水,是茶,甘醇鮮爽的綠茶輕易驅散了那股甜膩又苦澀的怪味道。
郁潤青猶豫了一會,低聲喚道“師姐”
岳觀霧果不其然的不耐煩,頗有些急躁的問“又做什么”
郁潤青實在是萬不得已才會開口求助,她強忍不適說“那個紅糖,弄到我手上了,好黏啊。”
岳觀霧深吸一口氣,又起身走到外間,打濕一塊布巾,擰干了丟在她膝上。
郁潤青撿起布巾仔仔細細的擦干凈手指,終于覺得舒服了。不敢再勞煩岳觀霧,她將布巾折一折,隨手放在了窗臺上。
或許是與長牙一戰耗費太多精力,也或許是那一盞藥湯里摻雜了安神藥,郁潤青分明才醒不久,卻還是神思困倦,浸在滿室濃郁的檀香中,眼皮漸漸沉重,竟然靠在軟枕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撥開她額前散落的碎發,輕柔的替她蓋好被子,指尖緩緩撫過她臉上的白綾。如此熟悉的溫暖與安然,仿佛回到多年前的某個寒冷冬夜,她那時亦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用盡力氣也無法睜開雙眼,只能不斷朝著身邊唯一的溫暖靠攏。
而守著她的人,遲疑著,猶豫著,終究將她攏在懷里,聲音輕顫著說“阿滿,別害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