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朝霞落在那潔白雪山上,雪山便被暈染成了一座耀眼奪目的金山,而金山之下的草原,正盛開著漫山遍野的粉色小花,或粉的深一點,或粉的淺一點,都是齊整整的小花瓣圍攏著鵝黃色的花蕊,那樣可愛又脆弱,卻一朵挨著一朵,盛開的轟轟烈烈,生長的一望無際。
“那是格桑花。”額娃坐在馬扎凳上,歪著頭問“這你也不知道嗎”
額娃說的并不是中原話,可郁潤青每一句都能聽得懂,她望著那些格桑花,過了一會才垂眸道“我可能不記得了。”
額娃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你以前沒有見過格桑花嗎”
額娃口中的“以前”,是十八歲時之前,這里的人都知道,郁潤青醒來后失去了十八歲之后的全部記憶。不過額娃以為風播種格桑花的種子,有風的地方就會開滿格桑花。
“沒見過”
“可是我額吉說中原什么都有。”
“你額吉去過中原”
額娃答非所問“反正,等我長大了,就要到中原去。”
郁潤青又望向山坡上的格桑花“我想去那邊走走。”
額娃聞言忙攔在她身前,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不行,烏仁圖婭說你傷好之前哪也不能去。”
受神山滋養的孩童,多是早早長到了少年的身量,年幼的額娃便像一只壯實又頑皮的小馬駒,平日里絕沒有一刻肯安分,可烏仁圖婭讓他看著郁潤青,他就換了一個人似的,別提多老實。
在烏秅一族的部落,烏仁圖婭的命令比圣旨更有威嚴。
郁潤青拿額娃很沒有辦法,嘆了口氣,轉身走進帳子里。
帳子里有一張胡床,胡床上鋪著凌亂的氈毯,一旁的火盆燃燒正旺,帳內暖和的簡直有些燥熱了。
郁潤青裹著外袍,側身躺到胡床上,盯著那火盆,一時又出了神。
一個月前,她就是在這里醒來。她不明白,自己只是累極了,睡一覺而已,連夢都沒有做,睜開眼卻身處于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面對一群全然陌生的面孔。
那一刻,她真像是身處異鄉,隨便走進一家路邊茶館,茶館里的說書先生滔滔不絕,講得面紅耳赤,口水飛濺,那樣一番驚心動魄的好戲后,猛地一拍驚堂木,道一聲請聽下回分解,便惹得眾人連連叫好,滿堂喝彩,唯獨她深陷在云山霧罩中,不肯相信自己就是那書中人。
可是,也容不得她不信。
郁潤青用指尖抵住心口,薄薄綢衣下是一道凸起的疤痕。
有人一劍刺穿了她的心臟。
是誰想不起來,只隱隱記得那把劍很涼,像寒冰一樣,即便傷口愈合了,那股子冷意也殘存在體內,害得她如今格外怕冷。
自稱是她徒弟的少女說,她是被一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所傷,一劍貫心,當場斃命,幸而徒弟的法器非同一般,才沒叫她魂飛魄散,那之后又帶著她的魂魄和肉身一路輾
轉來到了阿郎山。
阿郎山
鐘知意撩開帳簾走進來,便見郁潤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地喚了一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