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秅一族與世隔絕,生性淳樸善良,對待中原來的三位遠客頗為關照,不過短短幾日,郁潤青就習慣了這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午憩醒來,瑤貞煮了一大鍋湯,熱了幾個不知道誰給她的干饃饃,算是非常湊合的一餐飯,卻很有中原滋味,對于連日來頓頓肉奶的郁潤青和鐘知意而言十分清爽解膩,兩個人一口熱湯一口饃饃,都吃得撐腸拄腹,懶洋洋的窩在氈毯里不愿意動彈。
瑤貞中途出去了一趟,這會還沒吃完,她雙手捧著木碗,嘴巴貼著碗緣,一邊害燙一邊小心翼翼地啜著湯,那張肉嘟嘟粉撲撲的小圓臉上掛著細密的汗珠,像是被狠狠洗過的,飽滿鮮甜的水蜜桃。
郁潤青看著她,一時想到了靈姝,很愿意給靈姝寫一封信。可是,連那從石者山帶回孟極血的雪團也不知道石者山究竟在什么地方,問它好幾次,它都只是茫然的搖頭。
“潤青師姐。”瑤貞忽然看過來,眼睛亮晶晶的問“橫豎今日也沒什么事,你給我們彈琴好不好”
郁潤青回過神,笑著說“你不嫌我彈得難聽就好。。”
“怎么會呢”瑤貞興致勃勃的將托布秀爾拿給她“我喜歡”
沈墨掀簾走進來,就見郁潤青坐在胡床上撥弄著那把小琴。琴雖然陳舊了,但琴弦是才換過不久的山羊細腸,音色說不上多好,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瑤貞聽的很投入,沒察覺身后來了人,盤膝坐在厚實的地氈上,仰著頭問“這是什么曲子,我好像沒聽過。”
郁潤青手一停,倒是很認真的想了想,而后才說“我也不知道。”說完,視線便落在了沈墨身上,烏黑澄澈的瞳仁透著一股子直白的困惑。
瑤貞順著郁潤青的目光回過頭,很欣喜的喚道“烏仁圖婭”
沈墨看著瑤貞,眼神溫柔,微微笑道“她方才彈的那首曲子喚作醉翁歌,是江南小調,只在鄉里坊間流傳。”
大抵是覺得烏仁圖婭無所不知,瑤貞立時面露欽佩。
而鐘知意察覺到瑤貞的神情,在心里頭重重“嘖”了一聲。真是老天不開眼,這個人的腦子怎么就轉不過來彎呢托布秀爾是草原上獨有的樂器,郁潤青卻會彈,而郁潤青隨手彈的不知名的曲子,烏仁圖婭卻如數家珍,明擺著這倆人以前是相當的“熟悉”啊。
鐘知意從這首醉翁歌里嗅到了非同一般的氣息,再看郁潤青和烏仁圖婭時目光中就暗暗多了一絲審視意味。
烏仁圖婭說完醉翁歌的來歷,又偏過頭對郁潤青道“我有事找你幫忙。”
“我”郁潤青乍一聽這話,簡直有一點震驚了“我能幫上你什么忙”
烏仁圖婭從袖口里取出幾張空白的符紙,笑道“聽沈硯說,你曾經替他繪過一張禳伏兵大禍符,現下陵城有陰兵之禍,要勞煩你也幫我繪一張了。”
“禳伏兵大禍符”郁潤青眉頭微蹙,很用力的思索,可想了半天,腦袋還是空空如也,只能無
奈的搖一搖頭“我一點都不記得。”
烏仁圖婭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說不定一提筆就想起來了。”
瑤貞在旁道“對呀,試試又不打緊,我來給潤青師姐研墨”
郁潤青坐在胡床上,睜著眼睛,抿著嘴巴,那稍有些不安的神情讓她看起來異常的稚嫩。“那個什么符,聽起來就不簡單,再說,你都擺平不了的事,肯定不是小事。”郁潤青惴惴地望著烏仁圖婭“萬一弄錯了呢我怕沒幫到你忙,反倒給你添麻煩。”
她怕的并不是畫符,而是烏仁圖婭在草原上所背負的責任,一張出了差錯的符紙,極有可能禍及成敗上千的生命。
瑤貞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這一點,研墨的手慢了下來。
烏仁圖婭的聲音很輕,卻很能令人信服“沒關系,你只管畫就是了。”
雖然郁潤青在這里的日子過得很平常,但心口那道微微凸起的疤痕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死過一次,是烏仁圖婭讓她死而復生。救命之恩是其一,遠在他鄉又寄人籬下是其二,郁潤青在烏仁圖婭跟前總歸是有點底氣不足的,饒是對那禳伏兵大禍符沒幾分把握,也硬著頭皮將筆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