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娜伊萬諾夫娜的哭聲幾乎要把悲傷強硬地塞進這個村落的家家戶戶,她抱著兒子的尸體,歇斯底里,有時候還會去拉扯自己的頭發,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以至于沒人敢去拉她,她不斷呼喚著“尼古連卡”,在情緒最為激烈的時刻,阿利娜的手一垂,竟像是要隨著她可憐的兒子一塊去了一樣,還得是有經驗的老獵人米哈伊爾謝爾蓋耶維奇站出來主持了這場面,他面帶嚴肅,指揮著村民“趕緊去打水”“快,把這女人抬到空地上去”做事,這些不止一次被地主輕蔑地形容為“蠢笨”“麻木如野獸”的農人們,各個要么聽從指揮,要么早就已經行動了起來。
等老馬夫安德烈回來,大概還得經歷另一番騷亂,不過眼下,還是生者更為重要。布萊雷利快步走過去,稍微替這位馬夫妻子檢查了一下,確定她只是暈過去后,才開始檢查起死者尼古拉的狀況非常奇怪的是,他身上沒有任何外傷,這時候距離尼古拉死亡已經過了快一個小時也就是說,他的母親也斷斷續續地哭了塊一個小時,就連跟在他身邊圍觀的布魯斯,在看著他一陣檢查并詢問妹妹瑪利亞關于尼古拉死前的狀態之后,最終得出的結論也與布萊雷利相差無幾尼古拉大概率是死于心臟麻痹。
引發心臟麻痹的原因有很多,即使是在醫療技術成熟的現代,也會由于各種各樣的因素而導致患者錯過最佳搶救時間,更遑論是十九世紀后半期農人們鮮少有關于心臟方面的搶救的意識和知識。
“你們村子里有醫生嗎”布萊雷利問。
“醫生哦我們從來不信那個,醫生都是騙子。我們可都是本分的東正教徒。”其中一個農人回答。
雖然十九世紀的醫療水平吧,有時候也挺狂野的,不過有些觀念問題也很棘手。布萊雷利嘆了口氣,這回輪到他摁住夔娥了在現代人看來,這就離譜。
還是回來晚了。
在事態稍微平息后,他不過隨口說了一句“既然已經如此了,先請神父過來吧。”話音剛落,他敏銳地注意到,離他比較近的幾個人臉色驟然變了,在他的目光掃過去錢,他們紛紛扭過頭,四散離開。
這是什么情況他不動聲色,假裝自己并沒有發現這種變化,過了一會兒后,他走到精神有些恍惚的瑪利亞身旁與母親不同,這姑娘安靜得過分了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空地,沒有流淚,也沒有發出聲音,這并非是她冷血的表現,可憐的女孩,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目睹死亡,死神與每一位生者契下約定,這本來是人間最公平的買賣,只不過,狡猾的死神隱藏了人的壽數,也許,不知何時到來的、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沒準才是人歸于虛無前最有看頭的一幕反正布萊雷利向來不太信天國和審判。
“需要請神父過來嗎如果你們有什么困難,我可以代出費用。”他輕聲說。
費用當然是薅地主羊毛,他身上帶的盧布不論在這個時代還是在他那個時代,其實都不算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