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女士哭笑不得地拍拍女兒頭頂,“怎么說話的,太冒犯了,快跟哥哥道歉。”
“哥哥對不起。”她爽快地道歉,跑到一旁,從墻上的掛鉤處取下一盞月亮燈,遞給他,“這個送給你,就當做是賠禮。”
在兩位長輩,尤其是對他有恩的兩位長輩注視下,趙清巖整個人都不自在極了,局促地連連擺手說不用,甚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幾乎是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明白了自己和盛明月之間的差距,那道因為家境懸殊而產生的天塹,讓他意識到,很多時候人們總是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彌補一切差距的想法,只是美好的愿望。
所以后來他不管念書還是工作,永遠是最拼的那一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盡管那很可能是某些同學唾手可得的東西。
“收下吧,中秋快樂。”趙女士笑著對他說,從女兒手里接過那盞花燈,熱情地塞到他手里。
他捏著那盞月亮燈的提手,看向盛明月,小姑娘的眉宇毫無陰霾地舒展著,她生來就受盡寵愛,擁有玫瑰和星光,是高懸天邊的星辰與明月。
走的時候,她和趙女士盛先生一道送他和趙恒出來,先是跟趙恒說“表哥你下次來能不能給我帶肯德基,媽媽不讓我吃。”
得到趙恒的應承后,又笑嘻嘻地對他說“哥哥你要努力讀書哦,老師說的,讀書改變命運”
她站在日光里,那樣天真爛漫,不識人間愁苦,干凈得像一顆明珠,纖塵不染。
趙女士充滿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趙清巖看著她,她的臉孔從此以后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此后許多年,他也曾見過幾次盛先生,卻再未見過她哪怕一次,再次有她的消息,已經是將近三年前,學校官網公布的新一批擬聘用職工名單里,出現了“盛明月”這三個字。
所以當盛明月疑惑,他是不是認識他時,他笑著應了聲是,說“良月福利院的孩子,應該沒有不認識五小姐的。”
盛明月聽了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我也沒做什么,記得我干嘛呀。”
話是這么說,但她臉上的笑不作假,那笑容里藏著的高興也是真真切切的。
趙清巖看她一眼,抿著嘴角笑了一下。
他沒有告訴她,在過去十幾年的歲月里,他總是想起那年第一次在盛宅見到她的場景。
是因為她無意中念的一首詩,讓他有機會進了良月福利院,從此他的一生才得以慢慢鋪開,千難萬難,想到那天她最后跟他說的那句話,才可以永不放棄,繼續堅持。
“小趙先生,董事長讓你們直接進去。”宴會廳二樓,其中一間會客室門口,春姐出來笑著對他們說道。
趙清巖從往事里回過神,垂著眉眼,落后趙恒一步,進了會客室。
這是趙清巖第一次來這里,借著問好和送禮物的機會,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會客室里的陳設。
寬敞的會客室里,一頭擺設著桃花芯木打造的茶臺,博古架上幾乎每一格都擺了東西,看上去沒什么規律,既有古色古香的瓷器玉器,又有富貴豪橫的金器,最中間的兩格是兩個獎杯,不曉得是什么比賽的。
墻角是兩個一人高的展示柜,在博物館能見到的那種,透過玻璃柜,看到里面兩尊雕塑,一尊是翩翩起舞的芭蕾少女,另一尊是盤腿打坐的觀音像。
他以為是玉雕,和趙院長托他帶來的那尊文殊菩薩一樣的羊脂白玉。
會客室正中,是他們現在坐著的沙發和茶幾,中式風格的裝修,滿眼都是桃花芯木穩重的色彩。
在他和趙恒進來之前,會客室里已經有客人,趙清巖聽趙恒稱呼他們李總周總之類,知道這要么是盛氏集團的高管或者股東,要么是和盛家有生意往來的合作伙伴。
而盛先生旁邊,有一位身著米色套裙,佩戴著昂貴珠寶的中年美婦,他們坐得很近,看上去關系非比尋常。
趙女士已經去世十年了,要求一個功成名就身居高位的男人就此守身如玉并不現實,可是
趙清巖眼前閃過趙女士溫柔的臉孔,又晃過盛明月明艷燦爛的笑臉,一時覺得有些心里有點發悶。
“見著寶珠沒有”盛先生把趙清巖送的禮物放到一旁,笑著問趙恒。
趙恒笑道“見著了,在主屋那邊見的,還是跟她一塊兒過來的呢,聽說她昨天實驗做壞了,我看她到現在還郁悶。”
說著接過盛先生身邊人遞過來的茶杯,笑嘻嘻地說“多謝莓姨,好久沒喝過你泡的茶了,姑父也真是,茶水都不招呼一口。”
盛先生哈哈大笑“自家人,要喝你自己不會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