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嬌到這時候,反而覺得松一口氣。好歹還有個活人在,總比方才那股子死寂好受得多。將衣服又攏緊些,試探著問道“參軍怎么沒有跟著一起走”
王澍頓了頓,心想這女郎實在是心思機敏,從蛛絲馬跡便能推測出個大概,也就難怪桓宣交代要盯緊她。反問道“往哪里走”
傅嬌低了頭,半晌嘆口氣“七姐以后,大約是再不會相信我了。”
看起來前言不搭后語,王澍卻知道她是說傅云晚不再信任她,所以不肯告訴她自己的去向,也沒搭茬“女郎請回房吧。”
傅嬌點點頭,走出幾步又停住,望著黑沉沉的夜色。看這情形傅云晚確實是離開了,去了哪里幾時能回前些天一心活命所以求到這里,如今傅云晚已經不肯再信任她,那么今后,她在這里純粹是寄人籬下,茍且偷生罷了,可余生還長,難道真就這么算了
烏騅在黑夜中穿過重重巷陌,前面是條岔道,領路的侍衛當先拐過去,傅云晚念著桓宣先前教的要領,抓著韁繩一手緊一手松地正要跟著拐彎,突然發現腰后空空,桓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松開了手。
這一驚非同小可,手上一下子失了力道,抓不穩,搖晃著看看就要摔下去,身后大掌一握,桓宣穩穩扶住了她“別怕。”
半邊腰都攥在他手里,傅云晚驚魂未定,身子發著軟,不由自在貼進他懷里。
“沒事了。”桓宣低頭吻她的發心,再遠處鄴京城門隱在濃黑夜色里,今夜有先期趕往兗州的軍隊集結出城,幾撥人馬之間有兩刻鐘的間隙,他要等的就是這個間隙,將她混在出城的隊伍里,蒙混出去。
但他不能跟著出去,認識他的人太多,容易被識破。是應該在這里道別了。心里突然涌起強烈的不舍,嘴唇移下來,趁著夜色在她唇上極快地一吻“綏綏,路上千萬小心。”
天氣冰冷,他的唇灼熱,弄得傅云晚的呼吸也跟著快起來,后背貼著他的胸膛,肌肉鼓脹堅硬,可靠之外,又有一種雄壯男子天然迫人的氣勢,可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更不要向人透露你的身份,也不要與陌生人攀談。”
“飯食只吃自己帶的,客舍中的不要吃,戰亂時到處都亂,難保他們給你吃的是什么。”
“兗州圍城已經數日,難免有流民逃亡,你心腸軟,看見了多半要可憐他們,但救不救,怎么救,由段祥來定,他比你更能認清人心。”
傅云晚怔怔聽著,從前也覺得他粗中有細,只是沒想到他能細致到這種程度,讓她聽得癡了,千百種滋味一齊都涌上心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桓宣一件件說著,竟有那么多需要交代的,說完一件,還有一件,怎么都說不完。城門處整齊的腳步聲,上一撥隊伍已經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桓宣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她的腰“綏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