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拍馬從亂軍中追過來“明公,須得盡快上奏,免得被賀蘭氏搶了先機。”
殺了羽林左衛將軍,重傷安平郡主,無論如何,都不是能夠輕易抹平的事。桓宣點點頭“就地扎營。”
傅云晚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見柔和的燭光,看見一道帷幕從頭頂落下,在帳篷里隔出內外,帷幕另一邊傳來密密的男人語聲,讓她突然緊張起來,昏倒之前的情形飛快地沖進腦海中。
何英奔跑的身影,鋪天蓋地的刀光,桓宣黑沉沉的眼睛。帷幕另一邊還在說話,從幾道語聲中分辨出桓宣低沉渾厚的聲音,讓她飄蕩的心突然一下子落到了實地。
他在呢。那就應該沒事了。
掙扎著爬起來,隔壁已經聽見了動靜,帷幕一晃,桓宣快步走了進來“醒了。”
“醒了。”傅云晚回應著,嗓子嘶啞得厲害,發出的聲音自己也聽不清,“何英呢”
桓宣頓了頓,看見她花得像貓兒似的一張小臉,汗水和污漬還不曾收拾,方才帶她回來時怕吵醒了她,直接放她睡了,沒有給她擦洗。伸手拈走她幾綹散發,柔聲道“你先休息,外面的事我來辦。”
傅云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他不肯說,是怕她知道了難受吧。忍下心里的酸楚“你說吧,我受得住。”
桓宣看見她紅紅的眼皮,鼻尖也開始發紅,她哀哀地看著他,像個孩子在強撐著,做出勇敢的模樣。愛戀突一下涌出來,自己也詫異竟有那樣強烈的感情,伸手將她摟在懷里,低著聲音“已經安葬了。她大兄受了傷,在隔壁休息。”
腦子里嗡嗡直響,眼前發著花,要許久才能吐一口氣,低低啊了一聲。
她其實也想過這個結果。但總還是抱著希望,希望老天能給何英一點好運氣。可總歸還是沒有,中午分別時,她明明那樣歡喜,拿著點心
憧憬著去江東,憧憬著以后能吃飽飯穿暖衣。心里刀剜似的,一陣陣尖銳的疼,肩膀被摟住了,桓宣輕輕拍著,吻她的眼淚“沒事了,沒事了。”
聲音溫柔的很,她從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這么溫柔的一面。傅云晚閉著眼睛,淚流得很快,打濕了他的衣襟,她的臉貼著,于是臉也濕漉漉的“段祥呢”
“沒傷到要害,跟何平子在一處休息。”桓宣又吻了一下,胡子沒有收拾,怕扎到她,小心翼翼避著,“你睡吧,我守著你。”
傅云晚不想睡,有什么洶涌的情感從疲憊到虛脫的身體里闖出來,叫囂著讓人不得安寧“我想去看看何英。”
桓宣猶豫了一下“外面冷得很,你又受了驚嚇。”
“我想看看她,”眼淚越流越急,“我得過去看看她。”
桓宣給她擦淚,擦不完,手都沾濕了,她只是無聲地落淚,弄得他心里軟得很,完全沒辦法拒絕。終是向她讓步“好。”
給她穿好衣裳裹上大氅,怕她冷,又怕外面還有暗中躲藏的敵手,打橫抱起她在懷里,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臂彎里,帶她一起往外走。
帷幕外,王澍還在燈下寫奏章,連忙起身“屬下就按方才商議的寫好,立刻送出去吧。”
傅云晚沒想到他竟然還沒走,羞恥緊張,想躲,又實在是累到虛脫,手臂都抬不起來,眼睛被遮住了,桓宣的大掌擋著,不知是怕燈光太亮刺到她的眼,還是怕她太過羞恥,他向王澍說著話“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看著辦吧。”
讓她恍惚想到,他并不是無事在身,他是出來打仗的,卻為了她跑到這里來,還殺死了賀蘭羨。皇帝會趁機對付他吧還有賀蘭家和長公主府,他也只是孤零零一個在朝堂上,該怎么應付臉貼在他心口,聽著他沉穩渾厚的心跳,哽咽著“對不起。你,沒事吧”
桓宣摸摸她的頭發,有些明白她說的是什么,心里蕩起一絲說不出的甜味。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表示對他的關切。“沒事,我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