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可憐可愛的她,哭泣著在他懷里,潮濕著在他身上,那些水乳交融的極致歡愉,會不會也全都是一場陰謀
“不,”謝旃很快答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似有什么咚一聲重重落地,腦顱中都能聽見清晰的回響,桓宣緊緊攥著刀。肌肉鼓脹著繃緊到極點,竟有些發抖。她不知道。一霎時竟要感謝上蒼,她總算不知道。
身后一陣鼓噪,卻是士兵們看見他拔刀,急切著想要沖過來護衛,謝旃又再擺擺手,將那些鼓噪憂懼的響動壓下去“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從計劃開始那天我就一直在想,將來有一日,你會不會對我拔刀相向。”謝旃看著他手中閃著冷光的刀鋒,“棄奴,我極力想要避開這個結果,只可惜,天意弄人。”
天意弄人誰的天意,弄的什么人天意就是要他掏心掏肺對他,卻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嗎桓宣冷冷看他“你是什么時刻開始籌劃”
謝旃很快答道“兗州城破,父親自刎那日。”
血液在腦顱中沸騰,讓人整個都發著脹發著暈,桓宣咬牙說道“很好。”
竟是從那時候開始。六七年里他披肝瀝膽,拼上性命積累軍功,只求得更多權勢護著他和他在意的人,卻原來,只不過是他謀劃中的一部分。真是可笑。
“棄奴,”謝旃衣袖掩口,輕輕咳了幾聲,“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又是怎樣”桓宣嗤笑,看他放下袖口,蒼白的臉上因為咳嗽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讓他心中本能地生出擔憂,又死死按下。
“在我計劃里,我用這些年蟄伏北地,暗中聯絡南人,刺探代國軍情,等時機到時我們一起回江東,”謝旃慢慢說道,“還有,綏綏。”
心里有根繃緊的弦嘣地一響,桓宣打斷他,近乎粗魯的態度“誰許你安排她”
“我”謝旃苦笑,半晌,“棄奴,她終歸還是我的妻子。”
有什么一下子炸開,桓宣帶著怒,帶著刻意的冷笑和譏諷,反問“你的妻子呵,檀香帥神通廣大,難道不知道我和她發生了什么”
眼看他蒼白的臉上陡然一紅,溫潤平和的眸子里射出一絲寒光,桓宣握刀,冷冷與他對視。
許久,謝旃垂目,神色再又恢復平靜,就好像方才那一剎那流露出的恨毒只是幻象。風吹得急了些,他又掩袖咳了幾聲,似是承受不住,將卷起的簾幕放下來一些。
于是他的面目有一半掩進了青紗背后,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我說過,我并不能預料到所有的事,包括遇見她,包括想娶她,包括,你和她。”
他和她。桓宣垂目看著,心里竟有一絲隱秘的快意。他是知道的了,知道
他們在一處,知道她如今是他的人。即便他回來,有許多事,也已經無法改變。
“遇見她,我生平頭一次生出歡喜,憂懼,還有欲念。”謝旃抬眼,“我自幼篤信釋迦,深知色相無非是空,只是沒想到情之一字,從不在人掌控。我想讓她歡喜無憂,我想守護她,在這亂世里為她撐起一方寸無風無雨之地。”
妒忌無法抑制,桓宣粗魯著打斷“我沒興致聽你廢話”
謝旃頓了頓,還是說了下去“我以為一切都會按著我的計劃進行,我會娶她,與她相伴終生,生兒育女。是我大意了,我拿到了婚書,以為事情便已妥當,沒想到傅崇背地里竟然把她報給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