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旃無聲嘆息。之所以瞞著劉敦,就是知道他正直忠誠,絕不會干出弒君之事。可終究是功虧一簣。
“我已命人放了顧休之和那些太學生,”庾
壽跟著走進來,他并沒看見方才的一幕,“后續怎么辦還得盡快擬個章程出來。”
思緒有一瞬間飄遠,謝旃下意識地看向宮墻外。已經十多天不曾見她了,她如今,還好嗎
顧府。
傅云晚在夢中。
到處是茫茫的迷霧,她獨自摸索著,尋找著,找一個出口,也或者找一個人,明明就在前方,可怎么也找不到。
茫然無助,霧氣越來越濃,潮濕寒冷,裹得人無法呼吸,想喊,喊不出聲,只能拖著疲憊的身體努力奔跑,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了,到了那里,她苦苦尋找的一切都會有。
可怎么也到不了。惶恐到了極點,想哭,哭不出聲,絕望中突然看見了桓宣。
他藏在霧里對她笑,嘴角翹起,露出雪白的牙齒。他眉高眼深,明明是凌厲的長相,笑起來時卻那樣明朗。他向她伸出了手。
那樣大的手,指側虎口都長滿了繭子,摸上去粗沙沙的,卻那樣讓人安心。傅云晚顫抖著去握,撲了個空。那手消失了,桓宣也消失了。
迷霧越來越濃,死死裹住,傅云晚拼盡全力,喊出了聲“宣郎”
猛地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她還在顧家,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夢。
心里空蕩得難受,一動不動躺著,有什么順著眼梢滑進頭發里。
她有很久不曾夢見桓宣了。剛離開兗州時,每夜的亂夢里都會有他,這么久沒夢見,還以為已經能放下一點了。
如今才知,只是越藏越深,再不曾說出口罷了。
懶懶起身,趁著侍婢沒進來,就那么涼著喝了半瓶藥,又把空瓶塞回床底下藏好。滿嘴里都是苦澀的滋味,她如今有桓宣的孩子了,要告訴他嗎
許久,搖了搖頭。他現在必定恨著她吧,相處的時日雖短,但她知道,他的愛恨都異常強烈,她那樣辜負了他,又怎么能憑著一個孩子,就厚著臉皮又去找他。
更何況她之所以回來,就是想醫治謝旃的病,或者陪謝旃走完這最后十年,又怎么能半途而廢。
輕輕捂著小腹,等顧休之出獄了,尋個合適的機會說出來,再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生下這孩子。她會竭盡全力好好撫養他長大,她會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怎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綏綏,”門外傳來陶夫人的聲音,“起床了嗎你大舅父回來了”
傅云晚一陣驚喜,急急打開了門“真的”
“真的,剛回來。”陶夫人含淚帶笑,“是庾太傅親自放他出來的,庾太傅他們正在商議為你外曾祖正名的事,謝旃應該也沒事了。”
身后窸窸窣窣,侍婢跟進去打掃收拾,傅云晚眼睛熱著,緊緊握著陶夫人的手“大舅母,我想去前面看看舅父,可以嗎”
陶夫人點頭應允,要走時突然聽見侍婢問道“小娘子,這瓶子是做什么的”
心里砰地一跳,傅云晚回頭,侍婢拿著掃帚正從床底下掃出一個瓶子,是她的安胎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