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悵然失落,無數曾經設想過無數次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再又涌上心頭。這孩子是男是女,生得什么模樣,像桓宣還是像她,孩子生下來以后該如何教養,孩子懂事后該如何跟他說明身世她曾想過那么多遍,曾反復掂量過那么多遍,難道只是一場誤會
謝旃送著大夫到偏廳歇息,喚管事奉診金上茶,自己匆匆忙忙往前院去。劉止知道此時傅云晚在診脈,趕在這時候著急見他,只怕是有了變故。
穿過穿堂來到前院,大門半掩著,劉止跪在門前死死擋住,縫隙里看見荀媼的身影,心里便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謝旃快步上前,隔著門喚了聲“母親。”
聽見外面王夫人冷冷的聲音“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背著我做出這許多事,你的屬下還敢阻攔著不讓我進門,我如今回自己家里卻像是個外人,做賊一般了。”
荀媼見她生氣,連忙上前拍打著劉止罵道“你真是失心瘋了,連夫人都敢攔”
“劉止退下。”謝旃親手開門,“母親,請到書房說話。”
王夫人看著他,心里陡然酸澀到了極點。這些日子他極是忙碌,前些天一直軟禁無法得見,這幾天雖然回來了,但總是忙到深夜才能過來向她請安,說不上幾句話就又著急回去辦公事,每日里昏黃燈火底下匆匆一瞥,只覺得他消瘦了許多,此時白日里突然見到,日色明亮,照得他昔日潤澤的面容顯出頜骨的輪廓,才發現他竟瘦到了這個地步,幾乎是皮包骨頭了。
一時間多少個念頭全都拋下,半天才哽著嗓子說道“你是非要嘔出心血來嗎你看看你如今憔悴成什么模樣了”
謝旃沒料到她突然來這么一句,低頭向身上看了看,自己也覺得衣服寬大得很,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忙道“忙過這陣子就好了,到時候我告個長假,好好在家陪著母親。”
他讓在邊上請王夫人進門,又帶著進了書房,門窗都關上了,劉止和荀媼在外面守著,王夫人慢慢落座“說吧,出了什么事,為什么突然接了傅女到這里來”
謝旃猶豫一下,有孕的事已經不好啟齒,更何況現在是否有孕也無法確定“她在顧家處處都不方便,所以接她過來散散心。”
“未婚男女,顧家會任由你接她出來”王夫人反問道,“今天你請的是有名的婦醫,尤擅小兒生養,安胎保胎,你無緣無故請他來做什么你還想瞞我到幾時”
謝旃頓了頓,知道她都已打探清楚了,今天是有備而來,沉默著沒有說話,王夫人看向他“她是不是,有身孕了”
瞞不過。雖然眼下這個時機并不算好,但早晚也都要說清楚。謝旃垂目“眼下還不能確定。”
王夫人一下子變了臉色。先前只是猜疑,如今確定無疑,極力壓著怒意“是誰的,棄奴”
謝旃頓了頓“是。”
王夫人一口氣堵在喉嚨里,急怒之下脫口而出“那你還跟顧家說要娶她天底下那么多女人,為什么偏偏找一個出身不好又不檢點的”
聽見他突然抬高的聲音“母親”
王夫人心中一凜,抬眼,謝旃肅然著神色“母親還記得當初棄奴到家里的來的時候,母親是怎么說的嗎”
王夫人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什么提起這個,然而年深日久,如何還能記得“不記得。”
“當時所有人都嫌棄棄奴的出身,瞧不起他的母親失身于北人,唯獨母親和父親說,出身不能決定一切,他母親也很了不起,在這么艱難的世道里獨自撫養他長大。”謝旃沉聲道,“這么多年,兒子始終記得母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