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大軍在山野間就地歇宿,桓宣靠坐在樹下,半夢半醒之間,看見了傅云晚。
背景是六鎮高而藍的天空,青山蒼翠,雪頂如云。她向他跑過來,跑得那樣快,風吹著頭發,衣襟翻飛。他迎上去了,擁抱著親吻著,無邊的綠草地旋轉著,無邊無際的野花,黃的白的紅的,在身下,在臉側,天空開始旋轉,他們也是,無休無止,水乳交融,暈眩般下墜著沉淪。
知道是夢,然而這夢好得很,根本不想醒。
“大王,”耳邊傳來低低的喚聲,夢境突然中斷,桓宣睜開眼,陳萬站在身前,“該開拔了。”
天邊已經露出第一抹魚肚白,身后的大軍正悄無聲息地收拾著準備啟程,桓宣站起身來。此次行軍大張旗鼓,他還親自向并州下了戰書,全天下都以為他是要打并州,再從并州直逼鄴京,但今晚他們會改道前往冀州,攻城。
快些,再快些,打完這場仗,就能回去看她了。
傅云晚一大早便起來了,洗漱完去看李秋時,李秋正在喂柞蠶,小竹匾里幾只黑黑細細的蟲子爬在柞樹葉子上,傅云晚最怕這種軟軟的蟲子,嚇得心砰砰亂跳,連忙退到邊上“這,這就是柞蠶”
“是呀,”李秋想起來她怕這些,笑著把竹匾挪到一邊,“你別過來了,現在有點嚇人呢,過幾天蛻完皮就好看了。”
好看么傅云晚想起小時候李秋也養過蠶,白白胖胖的軟蟲子,也是嚇人的,不敢再往跟前湊,走去院子里幫著摘了幾枝柞樹葉在廊子底下晾著,李秋還在忙,絮絮地跟她說著話“要晾得沒有水氣了才行,不然吃了容易生病。這蠶挑嘴得很,只喜歡吃嫩葉,老葉子不愛吃,又愛動,一個眼錯不見就不知道爬去哪里了,總共才找到這么幾只,還指著它們多產點卵呢,可不能跑丟了。”
傅云晚在邊上看著,她行動時腿腳還有點不利索,是那次挨打留下的后遺癥,但不仔細看的話已經看不出來了,也許再過段時間就能全好吧。離開鄴京,離開傅家,李秋在這邊過得很舒心。
她也是。
“李夫人,夫人,該用早飯了。”阿金走來稟報。
家里就這么兩個主人,飯便擺在李秋屋里用,桌上放的都是牛乳、酥酪之類,李秋怕傅云晚吃不慣,一樣都只夾了一點給她嘗“這邊天冷,要吃這些才扛得住,你先嘗嘗合不合胃口。”
傅云晚其實是吃得慣的,因為桓宣常吃。夾了一塊干酪泡在牛乳里,又加了些炒米,她動作如此熟練,倒讓李秋發起愣來,又突然反應過來,眼中帶了笑“這樣好,能吃到一塊兒,將來過日子就能過到一塊兒。”
說得傅云晚臉上一紅,然而心里是甜的。是這樣嗎能吃到一起就能過到一起。相處那些天里她愛吃的桓宣都愛吃,他常吃的,她也都漸漸習慣了,他們還真沒有什么不的地方。
將來一定能過得很好。
這天上午傅云晚挑了最淺顯的一本農書細細
為李秋講解了,末后獨自默寫了幾篇南史,又把帶過來的行李整理歸置了一遍,忙到半下午時那些跟李秋學裁剪紡織的陸陸續續都來了,原以為會是婦人,見了面才知竟全都是十來歲甚至七八歲的女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