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二年的最后,終于從頭開始交待了一番晉國曲沃和翼兩系的恩怨。之前我們提到,周王派人幫助曲沃莊伯伐翼,后來又因為與曲沃一系翻臉轉而扶植翼這一脈。而曲沃這一系的出現,要追溯到晉穆侯時代。
其實從稱呼我們就可以意識到這個時代是比較久遠的,之前我們說到的春秋各諸侯,無論是鄭伯、魯侯還是宋公,盡管爵位各有不同,在用他們的謚號來稱呼時,無一例外都稱作xx公,依然是我們前面提到的尊稱習慣。
然而這位晉國國君卻被稱作晉穆侯,事實上他的長子正是晉文侯,我們提到過殺死周攜王的那個人,時代要早于春秋。晉穆侯的妻子為齊女,姬姜的慣例婚姻,沒什么特殊的。特殊在于這位夫人生下長子的那一年,恰逢條之戰。
晉文侯的名字叫做“仇”,無論如何,這并不是什么好名字,和鄭莊公的“寤生”比起來可能還要不如。之所以如此命名就與條之戰有關,根據竹書紀年的記載,伐條戎的戰役是王師與晉軍共同發起的,而王師敗績。
領頭的王師都敗了,晉師自然也只能夾著尾巴逃走,晉穆侯因此很不高興,因而給自己的長子命名曰仇。其實認真來說,這個名字可能并沒有太大的針對兒子的惡意,只是代表了晉穆侯當時的心情,和武姜遷怒的“寤生”還是不一樣的。
問題其實不在于長子叫仇,問題在于晉穆侯和姜氏還有一個次子,次子卻有一個好名字,叫做成師。因為他出生的那一年晉國攻打千畝,晉師作戰有功,得勝歸來。一旦將二者作比,“仇”這個名字就有點問題了。
晉國的大夫師服就為兄弟倆的名字曾經對晉穆侯提出過勸諫,其實我覺得已經算是指責了,他直接就說“你給兒子起名的方式不對勁”。他又來了勸諫慣例的一長串來論證名字是十分重要的東西,這次的論證需要特意關注一下。
首先是名字存在一定含義,這個含義會象征著某種禮制的內容,而禮是社會秩序的規范,只有有這種規范才能更好的治理國家人民。一旦某一個環節出錯就會生出禍亂。而長子的名字明顯不如次子,地位逆轉,已經預兆著災難。
寤生低笑“寡人倒要感激母親未曾給段起一個成、順之類的名字。不過倒是說來有趣,晉穆侯應是未曾想過廢長立幼,太子仇的地位并無動搖,卻有此名之爭;寡人與段看似無甚沖突,最終卻走到那般地步。”
“這究竟是誰人之過呢”即使過去多年,哪怕早已對這段往事釋懷,談起此事涌上寤生心頭的依然是些許不甘。
武姜對這個生前死后都糾纏過無數次的話題已經感到厭倦了,她頭一次沒有因此對寤生反唇相譏,而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論證看著好像有點太以小見大了,但是好像也沒毛病。還是以寤生為例,這個名字的含義是明顯是惡意的,以至于不管他弟叫啥,其實已經體現武姜的厭惡了。心有偏向,違背禮制的可能性就增大了,自然就是混亂的預兆。
宋公馮邊聽邊作出夸張的神色“沒想到縱以鄭公之英名蓋世,竟也有欲求不得的一日。不過據寡人聽聞,鄭公與鄭武夫人不是早已和好如初”
“不論我與姜氏母子關系如何,總比貴國先君穆公分明愛子深遠,卻寧擇與夷而舍公子馮要強得多。”寤生冷冷地瞥他一眼,抓住痛腳便刺了他一句。
馮的眼神不露痕跡地微暗,昔年他依君父所言避居鄭國之時雖有不解,卻未嘗有多執著的野心。然而經歷這些年來宋公與夷和孔父屢次想要斬草除根的行動后,他的心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但他還是面不改色地笑道“兄終弟及本為我商人舊俗,就不勞鄭公費心了。”
“還請宋公慎言。”旁邊的息姑插了進來,“如今乃周人之天下,我周天子寬仁允宋國因商俗而治,卻也不是宋國借此將禍患引至他國的理由。”
言罷,息姑看也不看宋公馮的臉色,朗聲對眾人道“就此別過罷,諸位。”
滿座皆驚,全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