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桃沒有立刻接聽,而是等到寢室熄了燈,大家都睡了,她一個人來到洗衣房,見四下無人,才給她撥了回去。
這會兒的西山御園依舊燈火通明。
以桃聽到話筒那邊傳來麻將牌噼里啪啦的碰撞聲。
“這么晚了您還沒睡”
梁露華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一股子江南特有的婉約,比以桃的聲音聽起來還要溫柔一些,“白天睡多了些,晚上睡不著呀。”
以桃皺了皺眉頭,想說她是個高領產婦,身子自然是要仔細一些的,可又一想到那大園子里錦衣玉食的侍奉,想來也輪不到她操心,何況她的話,梁露華向來是不聽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這么晚了,有事兒嗎”
“媽媽想你了呀,桃桃最近順利嗎”
“還行挺好的。”以桃向來報喜不報憂,況且她的“憂”,也實在沒什么好傾訴的,和梁露華更是如此。
自打她懷了身孕,以桃幾乎每隔半個月去一趟西山。最近快到期末,忙于應付考試,還要提前準備暑期實習的事宜,便有一個多月沒去看她了。
以桃抿抿嘴唇,大概也覺出了梁露華這通來電背后的深意,“我我這周末放假,去看你。”
“前陣子不是說交了個男朋友呀也有段時間了,這次帶過來給媽媽看看吧。”
以桃微微怔了一下,坦然道“已經分手了。”
“這樣呀。”梁露華倒沒說什么,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分就分了,沒事的桃桃,你還小,學業最重要。”
“嗯。”以桃也是這么想的,后來又問了問她的身體狀況、產檢情況,得知一切都好,便也放了心。
梁露華的這通電話,正巧被坐在她上家的二太太聽到。
“是桃子的電話”
這牌局差不多也該散了,施清姿換了地方,靠在一旁蘇作器型的大紅酸枝軟塌,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矮腳杯一層薄薄的白葡萄酒在燈光下漾著晶瑩的淺紋。
珠光寶氣的腕子微微晃了晃,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告辭,只留了梁露華一人。
她坐在軟塌另一側,這側靠著花窗,有夜風徐徐滲入,保姆貼心將她的云肩從玄關柜取下,翻折兩下搭在她小腹,梁露華幾分惆悵,輕輕嘆氣,“是呀,一個人在外面,做父母的,總歸是牽腸掛肚。”
她低頭撫摸小腹,視線卻凝著白皙手腕上那只通體晶瑩的祖母綠玉鐲,施清姿在隔壁發出疑問,“剛剛似乎聽到你提分手,桃子和男朋友分手了”
原來富太太也愛八卦。
不過施清姿絕無惡意,她還蠻喜歡以桃。季宅是典型的中式合院別墅,中庭由一棟主樓和兩棟副樓組成,梁露華跟了季松霆,季松霆為家中長子,陪著老爺子與老夫人住在主樓,老二和老三一家則分別住在左右兩棟副樓。
梁露華的起居室正巧毗鄰二爺家的小花園,以桃有次站在露臺向遠處望,看到二太太與幾位花匠圍在花壇前干著急,原是二太太最為喜愛的丹麥重瓣風鈴草由于花匠照料不周即將枯死,以桃打小和外婆住在十里畫廊的江南水鄉,與烏古鎮的街坊鄰居共同承包了萬畝花田,不說花藝精湛,在外婆耳濡目染下也略微精通一二,便自告奮勇前去救場。
一來二去下,藍紫色的法國風鈴重現風姿,二太太滿心歡喜,自此也對以桃多了幾分青眼,以桃性格又實在討喜,二太膝下只有一子,做夢都在羨慕老三家里的兩位千金,自打以桃出現,便時常將她待作親女兒般疼愛。
梁露華感嘆道“是呀,小孩子嘛,談戀愛總是不靠譜的。”
施清姿放下酒杯,傭人將她扶起,她略微吟思幾秒,對梁露華道“有位朋友家的小少爺這月剛剛回國,下周末專程過來看望老爺子,年紀和老三家的明明差不多大,到時候孩子們都在,你把桃子也喊來,年輕人嘛,一起認識認識。”
什么意思自然不必多說,施清姿的朋友,不是高門權貴也是富豪商賈,即便成不了姻緣,成了朋友也是高攀,對以桃日后留京也是有好處的,她起身握住二太太的手,笑著應下,“好的呀,那我便替桃桃先謝過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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