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頭望去,葉蓬舟手中鬼哭化作一柄折扇模樣,眼中含笑,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人群中的少女。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女側身看過來。
她一身青袍血染,血氣凜冽,連帶眉眼也顯得肅殺,難以親近。與他們對視片刻,她微微笑了下,如同春風拂過,眼里的寒冰盡數變成清澈的泉水。
她有雙極其干凈,黑白分明的眼睛。
逢雪換了身干凈的布衣,把染血的道袍疊好,放在布包里,準備拿回去洗洗。
其他幾個人在臨窗的位置吃飯。擦得锃亮的竹桌上,除了他們點的幾道家常菜,還有剛才送過來的炸豆腐、手作醬菜、阿白豆漿、雪白的酒釀糕林林總總,擺滿了整張桌。
葉星月舔著糖葫蘆,招呼道“逢雪姐姐,快來吃啦,不然要被貪嘴的阿要全吃完啦。”
阿要氣道“你這小丫頭”
逢雪把布包放在一旁,拿起酒杯,喝了口井泉的美酒,酒水從喉中滑過,酒釀糕香甜醉人。
一切都她預想中一樣。
不同的是,身邊多了幾個她意料之外的人。
逢雪閉上眼睛,小口小口喝著酒,她膚光勝雪,披著陽光的淡金睫毛微微顫動。
葉蓬舟笑問“遲姑娘,你經常下山走動嗎”
逢雪“嗯”了聲,“附近百姓若遇見不太平的妖鬼之事,會上山求助,我們便下山斬妖除鬼,偶爾也經營風水墓葬落宅之事。”
葉蓬舟晃了晃酒杯,“現在世上不太平之事,十有八九,作祟的可都不是妖鬼。”
逢雪又“嗯”一聲,“世道不好。”
葉蓬舟目光轉動,落在搭在桌腳的長劍上,問“遲姑娘剛才剝皮,怎么不用劍用劍不是更快嗎”
逢雪抬起眼睛,看了過來。
平心而論,她長得并不兇狠,眼神也很平靜。
但阿要還是打了個寒戰,像個小可憐一樣瑟瑟發抖。
逢雪說“怕他的血,弄臟我的劍。”
她撫過長劍,說道“這把劍很美,贈劍之人,”頓了頓,她的嘴角噙起淡笑,“也是個美人,被畜生的血弄臟,豈不可惜”
葉蓬舟若有所思,“哦姑娘如此愛惜,想必,贈劍之人是你的心上人”
“不,”逢雪認真糾正,“是我未婚夫的心上人。”
說完她便覺失言,默默喝了口酒。
阿要小聲對陸沅說“好復雜。沒想到青溟山的人玩得這么花。”
陸沅沉默點頭。
葉蓬舟卻覺得極有意思,大笑起來,“哈哈哈,那你的未婚夫也太不識抬舉、有眼無珠了。難道是個瞎子”他舉杯敬逢雪,“遲姑娘,我有個主意。”
葉星月“大師兄,你那些餿主意就別拿出來說了。”
葉蓬舟轉動折扇,敲在她腦袋上,笑道“既然你未婚夫的心上人贈劍于你,說不定對你心存欣賞,你不如把他的心上人弄到手,讓他嘗嘗橫刀奪愛的滋味。”
逢雪
阿要扶住了額頭,“師兄,你也太損了,有你這么出主意的嗎”
葉蓬舟低笑,正要說什么,逢雪卻輕輕放下酒杯,說道“用不著了。方才我嘴快說錯了,我今日剛同未婚夫斷了婚約,他怎么樣,同我沒什么干系了。”
逢雪側過頭,望向窗外,春日陽光溫暖,小城浸在美酒芳香、淡金陽光里,書生依舊舉杯吟詩,酒客仍在貪圖一醉,屋檐上睡著的貓兒睡成一個個團子,在陽光底下攤開了肚皮。
宋大娘今日沒有忙活炸豆腐,牽著蔻兒的手,與女兒在街上慢慢走。
好似一場美夢。
逢雪笑了起來,眼里落滿細碎的光,碎發在耳畔飄拂,“人生苦短,須得做點更有意思的事。”
比如,嚇唬嚇唬這幾個未來的大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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