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也是舅舅買的年貨,她不吃,舅媽塞了一把進她口袋,她捏著看了好一會,還是吃不下去,吃到嘴里或許是甜的,但她感覺的不是,現在全都給了傅也。
傅也隨手剝開糖紙丟進嘴里,空氣里,是淡淡的水果糖的味道。
味道聞起來很好。蔣霜合上書,放在手邊。
吃過糖,傅也停頓了下,而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捏在指間,小小一個,就像一個造型奇特的耳機。
一只助聽器。
看清他手里的東西,蔣霜怔怔,視線移到他臉上,小賣部里的燈泡用久了,燈泡壁附著著黑色,照出的燈光早已發暗,傅也松散地趴在窗口,立體五官被照出陰影來,眼窩顯得更深,眉骨高聳,眼神平直地看她。
周圍安靜的過分。
他偏過頭,將助聽器掛在耳朵上,動作生疏,但總算是戴了上去。
蔣霜眼也不眨地盯著,似是見證一個奇跡出現,她屏著呼吸,靜到能聽見心跳聲。
她曾問過他為什么不去佩戴助聽器,他沒所謂的樣子,讓她以為他這輩子也會這樣,聽不到聲音,世界寂靜無聲。
傅也曲著分明骨節的手指,指腹點了下耳邊,示意她靠近。
蔣霜呼吸一滯,她撐著一只手臂有些費力的前傾著身體,一點點靠近,少年下頜線銳利如刀,長睫毛垂著,她摁著狂跳的心臟,貼近他耳朵,鼻尖幾乎快碰觸到他的耳廓,溫熱氣息呼出,喉嚨艱澀,緩了緩,耳語一聲。
只一聲。
飽含千萬般情緒,好似耗光她所有的力氣。
蔣霜退回來,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傅也掀起眼皮,眼底閃過熠亮的光,他偏頭對上她的視線,扯唇,于沉默中笑了。
十年,他第一次聽到聲音。
是蔣霜的,她叫他阿也。
該怎么形容那種感覺是多年以后也依然回味的晚上,早已經習慣黑暗的人,見到了第一束光,習慣寂靜無聲的人,聽到聲音,起初是電流涌過,身體感官放大細枝末節的震感,前所未有的體會,分明只是蝴蝶扇動翅膀,卻掀起滔天巨浪,聲勢浩蕩的,完全將他淹沒。
蔣霜手放在心臟的位置,不止怎地,眼底先濕潤。
助聽器不便宜,幾乎花光傅也所有的錢,他走近去,幾分鐘就出來,店家一再讓他做完檢查后配一個合適的,因為不知道他聽力損失程度,隨便買一個很可能聽不到聲音,還會讓他剩余聽力受損,他錢不夠,買了一個便宜的,揣在兜里,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他想過戴上也聽不到的情況,聾了這么多年,有沒有用很難說。
買助聽器的事傅也誰也沒說,車隊放假過年,他一直到現在才戴上。
聽到了嗎蔣霜仍打著手語問,心里隱約有答案,但還是固執地要問一遍才安心。
月亮清冷地掛著,雪花一片片地往下飄落。
傅也頭枕著手臂,輕闔了下眼皮,淡笑,很輕微地點了下頭。
即便并不清楚,要費力去分辨,聲音輕柔,像記憶中溪流聲,余音似漣漪一圈圈蕩開。
嗯。
原來這就是蔣霜的聲音。
他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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