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涌,海水像幽暗的深淵暗流將人悄無聲息地吞沒,片刻就已經看不出去向。
蘇格蘭接過救生員扔過來的另一個救生圈,迅速往亂步落水的地方趕去。
那一瞬間蘇格蘭的心臟砰砰直跳,雖然隔著的距離比較遠,但他一直關注著亂步的位置,亂步掉出游泳圈的時候,腳底下好像被什么東西抓住了。
如果蘇格蘭沒看錯,那應該是個孩童的手。
亂步說自己會游泳,他也記得亂步脖子上的吊墜,那東西他拿到手里的一瞬間就知道那是個掛墜形狀的折疊刀。
那么以一個組織成員的視角來看,在自己即將喪命的危機情況下,顧忌別人的安危簡直是自尋死路。
蘇格蘭不想承認,但他代入一個里世界成員的身份,能想到的最快脫離險境的方式就是讓那個孩子放開手。
用腿重擊昏迷,亦或者,直接下刀,頸動脈是最適合一擊斃命的位置。
蘇格蘭一顆心沉下去,這個地方的確有些偏僻,距離最近的蘇格蘭也是憑借自己訓練后的優越視覺才隱約看見了抓著亂步的是個男孩的手。
而以亂步的能力,想要解決一切粉飾太平簡直是易如反掌。
蘇格蘭承認這是他對亂步抱有的妄想,他不希望亂步在這里對一個無辜的孩子動手,尤其是在一切都有轉圜余地的時候。
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希冀。
不管怎樣,亂步,不要動手。
蘇格蘭一顆心跟著海浪起起伏伏,用盡全力來都亂步落水的地方,一手拉著救生圈,正屏住一口氣,準備向海面底下探頭,潛入海面下查看。
海面上卻突然涌上一陣氣泡,像生命無聲地在海水下掙扎沸騰,轉瞬間又被海浪撞碎。
下一瞬,亂步猛然從海面上破水而出,另一只手還拉著個人,但能游到海面上來已經是勉強,這會兒已經沒有力氣再把那個溺水的熊孩子拉上來了。
亂步睜眼就看到蘇格蘭已經帶著救生圈游到這邊。
蘇格蘭眼疾手快地探身,兩只手一邊一個,將呼吸不暢的兩人推著掛上救生圈,然后拉著兩個救生圈的邊緣向岸邊游去。
亂步仰著頭,狠狠咳出幾口水,盯著一片蔚藍的天空大口呼吸。
一雙翠色的眼眸短暫失焦,在缺氧的狀態下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會兒他幾乎已經動彈不得。
以他的身體素質,把一個男孩從水底帶上來實在有些強人所難,過度消耗的后果就是他現在整個身體都麻木住了。
亂步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是怎么來到岸邊的,等雙腳踩到濕軟的沙子,才回過神來。
亂步從沙灘上緩慢站起身,蘇格蘭正蹲在那個已經失去意識的男孩旁邊,和從不遠處的救生員慌忙趕過來的救生員說了什么。
耳邊仿佛被罩上了一層隔音棉,不遠處的嘈雜窸窸窣窣地化成一團雜音涌入耳朵,讓他分辨不出其中的一字一句。
他和哪些人相隔不過兩三米的距離,卻好像有著一層隔膜即將在眼前形成。
一秒,兩秒,十秒,半分鐘,蘇格蘭還在嘴巴開開合合地說著什么。
吵死了。
亂步看著蘇格蘭的身影住在在視線里模糊起來,嘴角緩慢拉成一條直線,麻木的感覺褪去,身體在感官回籠的刺激下,肌肉的疼痛和腿骨超負荷的反應讓他已然站不穩了。
好累。
腿好痛。
這和他相像的結果不太一樣。
亂步大人應該帥氣地救了一個小孩然后在沙灘邊受到稱贊,會有人摸著他的腦袋告訴他做得很棒。
但是沒有。
他身邊空蕩蕩的,海風吹過,海水在身上蒸發,帶走了一部分體溫。
有時候讓一個人進行從快樂到悲傷的情緒轉變甚至用不上一分鐘。
亂步支撐不住地向前倒去,卻沒有撞上濕冷的沙灘,而是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水滴從他頰側滑過,分不清是海水還是其他什么。
來人用手帕輕輕擦拭他的臉,將寬大的衣服籠罩在他身上,試圖讓殘存的體溫傳遞到他身上。
他握著來人黑色的衣角,意識模糊地喃喃“吊墜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