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你不需要道歉。”于夏連忙說。
她想,其實李松也不需要道歉。
一瓶礦泉水被放在桌沿,男生的手離開,順手抽了張紙擦掉掌心不清爽的水珠。陳西昀拉開椅子坐下,旁邊男生議論起于夏“哎,你說有沒有可能,她是沖你來的”
這么遠跑過來,只為了說幾句話何況于夏也沒有主動向他搭話,陳西昀覺得是無稽之談,說不會。手掌覆住鼠標要進入游戲,忽而想起什么,變得若有所思。
女生出門時,一輛去客運碼頭的巴士正要到站,她小跑起來,短短的頭發飛揚在風里,奔出一道白色的清瘦影子。
食指在鼠標左鍵輕敲,遲遲沒有按下。
他在哪里見過類似的背影。
“喂,怎么不說話,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你也覺得不對勁吧”男生一副“我就知道”的語氣。
陳西昀回神,笑了笑,毫不客氣地伸手把人腦袋從屏幕前撥開“我看你才不對勁。”
抓住橙色欄桿爬上車,在塑料椅上坐定,陽光透過藍色簾子的縫隙明晃晃照耀在手臂上,于夏又換到另一側。
這輛巴士沒有冷氣,每到一個站臺,風速便慢下來甚至靜止,窗外熱浪燙著人,有水果和海潮的味道。
到終點站坐輪渡,海潮的味道更濃了,咸帶腥,灌入衣料和皮膚之間,融進汗水里去。
快要到和媽媽約定的回家時間,下了輪渡,于夏加快步伐,在港口附近的小店門口取到自行車。一路都順利,怎料最后關頭出事上坡時,自行車鏈條嘩啦啦掉了。
于夏將它拖到一邊試圖修理,汗水流進眼睛,蟄得生疼,她眨眨眼,側頭用短袖擦掉。幾次徒勞,她放棄了,這個時間巴士已經停運,只好繼續拖著它回家。
到樓下時,天色都擦黑了。住在附近的大爺出來散步,驚異地打量她“小姑娘,碰上什么事了”
于夏此刻很萎靡,她不是體力好的那種女生,走在溽暑的黃昏中幾度感覺自己快要死掉。她渾身像被誰潑了一桶水,頭發濕透了,很不清爽地粘著,嘴唇因脫水而蒼白干燥,扶在車把的細瘦手臂微微發抖,看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斷掉。
“自行車壞了。”她說。
“大熱天就這樣走回來了那可真夠倒霉的。”大爺很同情地嘆了口氣。
一陣風吹來,終于帶來一絲絲涼意。于夏從悶熱狀態中清醒了些,思潮反倒因這一句紛涌而起。
其實運氣還是眷顧她的。比如那七分鐘里,陳西昀沒有意識到自己找錯人,給了她將錯就錯去市區的借口。
揭開隔熱簾時,熱到中暑的憋悶感一筆勾銷。男生坐在一張方形沙發椅里,不像旁人那樣駝著背,他一只手隨意搭在桌上,正仰頭喝水,明明是很普通的動作,他做起來就不一樣,也許就是黃雅然說的“天生偶像氣質”,令世界都發亮。
本以為要開學才能再見到他,今天的“烏龍”,更像一件額外恩賜的禮物。主動追求什么的從未存在于她的選項中,只是單純地因這一面而開心。
“是啊,”于夏低頭看著自己被鏈條蹭滿了黑油的手,聲音輕輕地附和,像被涼風吹拂的小草,很不明顯地笑了,“好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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