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趟酒吧,用這個還舊賬,再買瓶酒回來。”
那是媽媽的金項鏈,細細的絞絲鏈子,掛一個天使吊墜,我非常喜歡它,經常和貝拉一起偷戴。
所以,她連這個也沒拿,就匆匆走了嗎
喬納森酒吧很大,裝修得很氣派,里面還安裝了電燈,電燈和汽燈不一樣,不會冒煙,也沒有怪味,開燈后整個房間像白天一樣亮。
那里熙熙攘攘,全都是成年男人,我有些害怕,看了半天,直到腳麻木了,才邁開步子走進去。
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新奇又迷亂的地方,這里充斥著各種嘈雜的聲音,門口高高的吧臺上坐滿了酒客,他們大聲交談,笑得很響亮,罵得也很響亮。亮晶晶的酒杯里裝滿啤酒,男人們仰著脖子,一飲而盡,一個酒保站在吧臺后,用皮管子給每個人加滿。里面是幾排矮桌,桌子周圍擺放著紅色皮沙發,兩位金發姑娘手持托盤,笑著給客人們送酒和食物。
我注意到一群男人正圍在酒吧深處的角落里。
那是一個單間,門口掛著珠鏈,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男人跪在桌旁,正哭求著什么。
沙發上坐著兩個年輕男人。
我認識他們,雖然只是從很遠的地方偷看過幾次,但我牢牢記住了他們的臉,他們是比爾和海涅的哥哥們,喬納森的當家人。
喬納森夫人名叫燕妮,她有五個兒子。大兒子康拉德,二兒子黑加爾,三兒子漢森,以及雙胞胎比爾和海涅。
喬納森先生十年前就死了,現在令人聞風喪膽的喬納森先生是老大康拉德和老二黑加爾。
他們年輕英俊,體格強壯,穿著漂亮的襯衫和馬甲,馬甲口袋上還掛著金色懷表表鏈,像時尚畫報上的男人一樣體面。
此刻他們姿態閑適地靠在沙發上,悠然地抽煙說笑,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腳邊正跪著一個哭泣求饒的男人。
我走向吧臺,踮起腳尖,抓住那對我來說過高的桌沿。
“您好,先生。”我小聲說。
“你好,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酒保是個講話柔聲細氣的中年男人。
“爸爸叫我來還欠賬,他叫史托克納西斯。”
我掏出金項鏈,捧給酒保看。
酒保的手指修長潔白,卻像張網一樣罩過來,我忽然意識到他拿走項鏈后,我就再也沒有媽媽的東西了,爸爸把所有關于媽媽的東西都扔了,所以我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酒保俯下身軀,目光與我平視“小姐,你到底要不要還錢你爸爸呢為什么讓你來”
爸爸已經很久不出門了,我知道他是覺得丟人。
我抓著項鏈,手心都出汗了,但我知道即使抓得再緊,我也抓不住它,就像媽媽離開時,我抓不住她的衣角一樣。
我把項鏈捧出去,酒保稱了下重量后,隨手丟在了吧臺下的盒子里,他讓我在紙上簽字,又遞給我一瓶酒,說是已經記賬了。
我抱著酒瓶往外走的時候,一個年輕姑娘被推搡著走了進來。
那是丑八怪漢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