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森半響沒說話,但他悲傷又哀愁的表情證實了一切。
之后,我坐在那里,直到那根煙燃盡。
羅菲特集中營有高大的鐵門和嵌著鐵絲網的圍墻,從外面根本無法窺伺里面,藍天白云下,微風徐徐,只有一柄煙筒突兀而高聳地佇立著。
一個執勤中尉接待了我,我向他說明來意。
“我來自巴巴利亞,有一間肉廠,聽說一些員工被送來了這里,我來問問能否把他們帶回去,不瞞您說,我對經營工廠一竅不通,以前都是這些員工處理瑣事,沒了他們我遇到了很多麻煩。”
中尉看上去有些驚訝“沒想到您這樣年輕的小姐竟然能經營工廠。”
我聳聳肩說“菲利斯人又不需要發工資,從生產到出售都有人負責,我只收錢就行了,現成的奴隸干嘛不用,可一下子許多員工都沒了,會計、銷售、監工”
中尉無奈道“恕我冒昧,某些重要的崗位不應該讓菲利斯人擔當,會有人覺得您這是在庇護他們。”
“哎,可我不懂經營,也沒想著自己經營。”我從皮包了取出一疊錢,推到他面前,擠擠眼睛說“我的工廠停工好幾天了,損失了很多錢,您通融一下吧,不然我一個女人可怎么辦啊,那些事情實在太繁瑣了。”
中尉掃了眼桌上的錢“您有名單嗎”
我急忙把準備好的名單遞給對方。
他拿著名單,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人還真不少啊。”
“拜托您了。”我尷尬地說。
中尉離開一會兒就回來了,他把名單退回給我說“抱歉女士,這些人沒了。”
“沒了”
男人握著拳頭咳嗽了一聲道“就是沒了的意思。”
“一個都沒了嗎”
對方點點頭。
“可名單上還有很多小孩子,也沒了”
男人看了我一會兒,靠近說“聽著,這些人對我們來說不算什么,能賺筆外快我也很高興,但您來得太晚了,每天全國各地一火車一火車地送人進來,這么多人放哪兒啊您說呢”
他拿起桌上的錢說“這些錢我就收下了,下次先給我打電話,我一定幫您留著人。還有下次來的時候直接出示工廠牌照,吞吞吐吐會讓人以為你是哪里的記者。”
他太直白了,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注意到窗外那座煙囪冒出了滾滾濃煙,正順風向這邊飄來。
中尉急忙起身關了窗戶,低聲嘟囔“每天都這樣”
我也站到窗口,遠遠地望著那直插天空的孤立煙囪,在這種季節,除非煉鐵廠日夜燒灼煤礦,否則哪里能燒出這么大的煙。
我看向中尉,他對我聳聳肩“我送您出去。”
那里焚燒的是什么直到離開,我也沒能問出那個問題。
因為就算知道了答案,我也無能為力。
熙熙攘攘的車站里,行人來來往往,進出站的火車拉著帽響。
我在候車大廳里等待列車,身旁是個帶著三個孩子的母親,孩子們十分吵鬧,母親正忙著安慰懷里哭鬧不止的嬰兒。她的女兒三四歲大,穿著深棕色的小裙子,帶著窄沿小帽,一張小臉圓圓的十分可愛。她圍著我轉了兩圈,然后撲在我旁邊的椅子上,仰頭對我笑。
這張可愛的臉驅散了心頭許多陰霾,我從提包里拿出一塊巧克力糖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