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回到病房時,發現床上的女人正在抽搐,嘴角流下許多黃色的濃涎。
我嚇壞了,驚慌地跑出去喊醫生,然而醫生不緊不慢地走進來,看了兩眼說“你是她的親人她已經不行了,準備后事吧。”
我以為這是缺乏必要的醫療條件導致的,就說可以出錢給她換病房買藥。
醫生聳聳肩,扒開凱洛林的眼皮給我看“你看,都渙散了。”
護工為凱洛林收拾遺體的時候,我就呆呆地在旁邊看著,她雖然才死不久,可一掀開被子就能聞到一股能令人昏厥的臭味,護工捂著鼻子為她換衣服,她衣服下的身軀瘦成了一把骨頭,皮膚黑枯好似幾十歲的老人
我看不下去了,轉身離開病房,最后又回頭遠遠望了一眼,忽然想起幾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
一位金發碧眼的豐腴美人,穿著輕飄飄的綢緞睡裙,從長長的樓梯上一步步走下,正午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美人眼波流轉,驕傲鮮活,我忐忑地仰望著她,不知道她肯不肯給我一個未來
曾經,我陪她唱歌跳舞,排解憂愁,而一切,就這樣過去了。
像故事里說的那樣,初春的清晨,一只黃鶯在精美的鳥籠里啁啾鳴唱,它不愁風雨,可它煩悶又惆悵,突然有一天它失去了籠子,風吹著它,雨淋著它。到了秋天,花葉凋落,黃鶯和枯枝敗葉一起掉落在冰冷的泥土里,雨水打濕了它柔軟鮮亮的羽毛,混入泥漿沙土,再過不久,蛆蟲也將占有它的肉體,它像不曾來過這個世界一樣消失無蹤,甚至沒人記得它曾放聲高歌,歌聲婉轉動人。
我向人打聽凱洛林的事,原來盧卡斯先生最后還是死在了監獄里,之后孔特國那邊就對凱洛林和孩子們不管不問了,凱洛林搭上的那位政府官員對她失去興趣后,她不得不淪為娛樂場所的女人,但此時她已經護不住兩個菲利斯血統的孩子了,兩個孩子身陷集中營,她只能從外面給予一些幫助,但到后面她也逐漸無能為力。再到后來,集中營里人員流動,她連孩子們的蹤跡都找不到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盡量打聽,但很久都毫無線索。直到兩個月后,我隨元首去南方視察,在斯達巴克省查閱集中營建造信息時發現,巴巴利亞省的集中營囚犯大都分流到了這里。
期間省內官員舉辦了歡迎宴會,這種宴會幾乎是每到一處省會都要舉辦一次,期間各處要員都會想方設法來覲見,元首還將發表講話,視察當地民情和建設進度,總之大同小異。
當地官員連續上前謁見時,我發現人群中一個高個子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望著我。
許多年不見,我竟過了許久才記起,他是阿爾伯特斯洛普啊那個大學時代曾試圖玩弄我的男人他退學出國后我們就再沒見過了,沒想到會在這里相遇
覲見的官員一個接一個,“元首萬歲”的聲音此起彼伏,阿爾伯特也逐漸接近。
他饒有興致地望著我,嘴角掛著淺笑,我皺了皺眉,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很多事,很多人,都希望能封塵在過去,永遠不要再出現,永遠不要再相見。
很快他的聲音傳來,元首高興地稱贊了他的工作,從二人的交談中我得知,他竟然是斯達巴克省的集中營長官。
覲見結束后,宴會就開始了,元首先一步離開了,除了必要公事,他很不喜歡待在熱鬧的地方。我也應該離開的,但遲疑的這一會兒工夫,身穿黑色制服的阿爾伯特已經一步步向我走來。
我忽然有些避無可避,因為他徑直站到我面前道“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