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教授的去世對南和蘇的影響很大。
他好像再也沒見南和蘇笑過。
他像一朵快要枯萎的百合花,美麗而沒有生機。
月光灑滿他的臥室,梁隅枕著胳膊躺在床上,月光照在他臉上,他在那白晃晃的月光里回想從前的南和蘇,笑盈盈的,脖頸上浮著薄汗,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他跳舞。
那是年輕而蓬勃的南和蘇,一個老人的愛,也足以滋潤他的靈魂。
如今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枯萎,他很想再把他滋潤回來,再看看他曾經的風采。
第二天起來他們收拾畫室,要修葺屋頂,就要先把畫室里的畫都搬出去。
畫室里有南和蘇的畫,也有他學生的,堆了一堆,有些已經落了灰,正在收拾的時候,梁隅忽然被一副人體畫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他的人體畫,當年他做模特的時候,南和蘇畫的。
健美青春的男體,那時候因為打籃球的緣故,他的肌肉比現在還要結實一些,有很明顯的腹肌和胸肌,時隔數年,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那時候南和蘇說他的眼神自信而堅毅。
有他現在沒有的光芒。
南和蘇回頭看到他手里這幅畫,神色略有些尷尬。
如今的梁隅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此刻的情境,乃至于他們之間的關系,都和十年前有了微妙的不同。他當做沒看見,繼續搬其他的畫,卻聽梁隅說“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對于他們兩個來說,那都是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南和蘇將他的一幅自畫像放在其他畫作后面,但琳瑯滿目的人體畫依舊讓整個畫室都充滿了西方不合時宜的熱情。
收拾好里頭以后,梁隅就把梯子搬了過來。南和蘇要上前來幫忙,他說“我自己來就行。”
天氣炎熱,樹木蔥郁的思園已經有了蟬鳴,梁隅就穿了個背心,一個寬松的灰色西裝褲,穿孔的牛皮腰帶露在外面,一頭隨意扎在褲腰里,愈發顯得寬肩窄腰,那么高的梯子,他也輕而易舉地就舉起來了。
南和蘇在門口仰頭看著他,恍恍然想到十多年前,家里這些力氣活也都是梁隅干,那時候老教授還在,曾夾著
煙幽幽嘆息,說“年輕真好啊。”
他可能也要老了,如今想到孫思變的這句話,心中也隱隱感慨,年輕真好啊。
梁隅索性脫了皮鞋和襪子,光著腳就爬上去了。
南和蘇還是有點擔心,在下面扶著梯子,仰起頭,就看到他寬大的腳掌。
梁隅的腳很大,老教授有些不穿的鞋子想給他,他都穿不下,如今十年過去,他的腳似乎更大了。
他垂下眼,看到梁隅的皮鞋,折痕處已經裂開。
屋檐上沒有涼蔭,更熱,梁隅在房頂修了兩天,脖子和手臂都曬出明顯的分界線來。
他其實也是皮膚比較白皙的男人。
第二天他把畫室修好,下來穿鞋的時候,發現梯子下擺著一雙新皮鞋。
他沒穿,拎在手里往廚房走,南和蘇在做飯,廚房的窗戶很大,花樹搖曳晃動,南和蘇卷著白襯衫的袖子,難得穿了次時髦的現代裝,長方形的窗口就像是一幅畫。
南和蘇抬頭。
他提起手里的鞋子。
南和蘇問“試了么”
“還沒。你給我買的”
南和蘇點頭說“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腳,你試試。”
其實肯定是合腳的,南和蘇做事都很有計劃,當然是看了他鞋子的尺碼才買的。
他說“我去洗個腳。”
不但去洗了腳,還換了一雙新襪子,穿著過來給南和蘇看。
他站在窗外的青石板上“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