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褐色的長衫,脖子里還系了圍巾,他將圍巾解開,脖子里都散著熱氣,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隅說“有。”
南和蘇說“那進來說吧。”
他們推門進去,開了燈,梁隅就看見老教授的遺像。
慈祥柔和地看著他們。
南和蘇去倒茶的時候,才發現壺里面的茶已經不夠倒兩杯了,他拿了水壺去燒水,梁隅就在原地站著,說“師母,我要回老家一趟,明天走。”
南和蘇回頭看他。
梁隅說“我伯母病危,打電報讓我回去。”
南和蘇回過頭去,接了水,放在爐子上,“嗯”了一聲。
梁隅看著他清瘦的背影,說“外頭這么亂,我這一去,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你照顧好自己。晚上早點回來,或者把張叔請回來,看個門。”
南和蘇問說“學校那邊工作呢”
“我辭了。”
南和蘇微微低頭,過了一會說“知道了。”
梁隅看了他一會,轉頭就走了。
南和蘇雙手撐著廚臺,發了會呆,將領口解開了。
好像身上的熱氣一下子就散掉了。
一直到水燒開,嗚嗚地叫,他才回過神來,倒了兩杯茶。
但梁隅已經離開了,倒了也沒人喝。
他這一晚上并沒有睡覺,將一些衣服收拾出來,又用信封裝了幾百塊銀元,塞到了衣服里面,收拾好以后,一個人默默在那里坐到了天明。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他就聽見外頭有掃落葉的聲音。
他從房間出來,就看到晨霧里的梁隅。
思園水多樹多,天一冷,早晨霧氣總是特別重,落葉最多的時節,天天掃也不行。梁隅噙著煙,將路上的落葉掃了,他覺得思園春夏很美,到了秋冬就不行了,樹木太多,到了秋冬顯得特別破敗,叫人看了心里都跟著傷感。
把路掃干凈,看著也敞亮些。
他這一走,這偌大的園子就只剩下南和蘇一個人了。
“西邊的院子一直空著,可以租出去,多點人氣,沒那么冷清。”他對南和蘇說。
南和蘇點點頭,說“你只管放心
,我年輕力壯,能照顧好自己,等到你下次回來,要我已經出了國,你就把這園子賣了,這園子太大了,難打理,反而是個累贅,賣了去買個小四合院,我們學校那些老師,現在都住永興路,說那邊治安好,房子也好。”
他們從來沒有說過這么多話。
好像人生真就剩下這一面了。
梁隅忽然就不想走了。
但也不能不走。
“這里頭有幾套衣服,新的,你拿回去穿,或者給別人。還有兩包煙。”
梁隅今秋很喜歡抽煙。
梁隅接過來,放進自己的行李里,說“最快我一個月估計也就回來了。”
南和蘇點頭說“路上注意安全。我聽說中州在打仗。”
“我繞路,不從中州過。”梁隅說。
南和蘇點點頭。
外頭有人按喇叭,是接他的朋友到了。
梁隅拎起行李“我走了。”
南和蘇點點頭,并沒有要送他的意思。
梁隅就拎著行李往大門口走。
到了外頭,他坐上車,車子要發動的時候,他又從車上下來,說“你再等我一會。”
“別晚點了。”
梁隅回到園子里,南和蘇已經不在外頭了。他在庭院里聽到了南和蘇彈琴的聲音。